四○六、驱逐休之
刘裕心细如发,他在以军事手段讨伐司马休之的同时,还玩起了瓦解司马休之内部的把戏,前文司马休之所称的荆州司马、河南太守张裕,南平太守檀范之应当都是在刘裕的招怀之下而叛逃司马休之的。张裕就是刘裕的二级心腹幕僚张劭的哥哥,张裕逃脱以后,在半路上遇到刘裕大军,刘裕即任命其为录事参军、太守如故;檀范之,是檀道济的堂兄,是刘裕京口起义的功臣之一,与刘裕既是同乡,又因堂叔檀凭之的关系,与刘裕关系甚密。
然而,荆州不是没有忠于司马休之的忠直之士,其代表人物就是荆州录事参军韩延之。韩延之,字显宗,是南阳赭阳(河南省南阳市方城县东)人,是曹魏司徒韩暨之后,也是偷香的韩寿的后人。刘裕在发兵讨伐司马休之之前,给韩延之送去密信,称:“文思之事,远近皆知,去年秋天,将其送交司马休之,对他可谓是仁至义尽。可是,他竟然毫无愧色,很久不与朝廷通问,这真是天地不容啊。受命西征,矛头只对司马休之父子,被其威逼利用的荆州军民。一概不予追究。往年,我诛杀郗僧施等人,那是因为他们一直就是刘毅的死党,如今,你们这些人都是被司马休之逼迫的,我虚怀若谷,毫无私念,大军就在眼前,正是你们弃暗投明的良机。一旦大军兵临城下,届时难免会玉石俱焚,因此,提前告知,并请转告同道之人。”
韩延之接到刘裕的密信,不禁冷笑数声,他提笔复信道:“听说您亲率大军前来,荆州军民无不惊恐不安,这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您这次出师正当的理由。接到你的来信,才知道原来还是为谯王司马文思的事,让我不禁拊膺叹息。平西将军司马休之尽忠国家,虚怀若谷,以你有中兴之功,为朝廷依靠,对你推心置腹,事事顺从。不久前,谯王因为琐事被弹劾,司马休之尚且要求辞职,何况如果有大一点的罪过,司马休之会缄默吗!司马休之先派康之谢罪,又派胡道抵京,胡道尚未返回,你就上书要废黜司马休之,司马休之又有什么过错,你要起兵讨伐。自从义熙以来,方镇大员谁敢不先向你请示,而直接上报皇帝?你不过是‘欲加之罪,其无辞!’刘裕,海内之人,谁看不出你的奸诈之心!如今,你竟敢在我面前大耍两面派的把戏!你所说的‘天地所不容’,正是你自己的写照,信中所谓的‘虚怀期物,自有由来’,也太可笑了,如今你率兵讨伐别人的主子,却以厚利为诱饵,这真可谓是‘虚怀期物,自有由来’了!刘籓死在京师朝廷之上,诸葛长民死在你的卫士之手,一方面甜言蜜语欺骗方镇大员,背地里却用轻兵偷袭,你的所作所为让你的幕府里再也看不到忠义之士,京师以外再也没有了你信任的诸侯。你还自以为得计,这真是可耻啊!你的幕府中的将士无不度日如年,很久都心中期盼着太平无事。我的确智慧低劣,但也曾经从君子那里接受过教诲,以平西将军的品德,岂能没有为他而赴汤蹈火、视死如归的臣下!我当然不会象郗僧施等人那样去自投虎口,假设上天要让晋国丧乱,四海浑浊,我将与忠义的臧洪一起去地下做鬼罢了。不再和你多费口舌!”刘裕的父亲叫刘翘,字显宗,韩延之就将自己的字改为显宗,将自己儿子改名为韩翘,以显示父子决不会臣服于刘裕。
韩延之的话义正词严,有礼有节,刘裕得到这封回信以后,无言以对,他不禁叹息,将书信交给身边的人说:“做臣子的都该象他这样。”
刘裕是在义熙十一年(公元415年)一月二十七日离开建康的,在离开建康之前,他对后方又做了周密的安排,同月二十三日,他就任命自己的亲家谢裕(谢安侄孙)为尚书左仆射,主持朝廷日常工作,又以自己的亲信刘穆之为尚书右仆射,负责朝廷具体工作,而以自己的二弟刘道怜为后方总理,甲仗百人入殿。不过,刘裕的两个异母弟弟刘道怜和刘道规的性格迥异,幼弟刘道规英武过人,但却早死,而刘道怜却没有什么才能,资质低下,言语粗鄙,举止笨拙,刘裕虽然在他的身边派了很多才能之士辅佐,但其人却毫无起色,对财物十分贪婪,一天到头只想着如何贪污,调任以后,原来镇守的地方国库都被他贪污精光。这样一个人,因为是刘裕的弟弟不仅不会受到处理,反而步步高升,当然,刘裕将其任命为后方的总理,只是一个幌子,而朝廷的大小事务全部由刘穆之决断。另外,为了确保京师安全,刘裕还任命自己的亲信、高阳内史刘钟为石头城防卫司令,率军驻守在冶亭。
刘裕的大军很快就推进到了荆州地界,他分军为二,自己统领大军直指江陵,另外,命令豫章公世子征虏将军司马、冠军将军檀道济,沛郡太守朱超石率领步兵北上进攻襄阳。刘裕是在义熙二年(公元406年)十月,被封为豫章郡公的,他的长子刘义符出生于此年,到义熙七年(公元411年),当刘义符6岁的时候,被封为世子,不久,檀道济即被任命为世子司马;朱超石,是益州刺史朱龄石的弟弟,与哥哥朱龄石一样英武过人,不仅如此,还深通文墨。
江夏(湖北省云梦县)太守刘虔之率军驻守在三连(湖北省安陆县西),构筑桥梁,屯聚粮草,等待刘裕的大军,然而,檀道济、朱超石的部队却迟迟没有到达。此时,鲁宗之已经率领自己的雍州部队南下,支援荆州,他命令自己的儿子、竟陵太守鲁轨偷袭刘虔之,刘虔之的参军孙长庸流着眼泪劝说撤军,刘虔之厉声说道:“我以顺讨逆,理无不克。如果失败,那是命。”于是,战败被杀。刘裕命令他的女婿、振威将军(《宋书·蒯恩传》记作“建威将军”)徐逵之,率领参军蒯恩、王允之、沈渊子为前锋,进攻江夏口(湖北省监利县西,古夏水入长江处)。东海徐氏,发迹于徐宁,因徐宁与桓温之父桓彝的一次偶遇,而被桓彝推荐给了当时的执政庾亮,后官至江州刺史。徐氏与桓氏家族有这一层历史渊源,因此,在桓玄篡晋以后,徐宁的孙子徐羡之就在徐州兖州刺史桓修的府上做了抚军中兵曹参军,与刘裕是同僚,两人成为了好朋友。徐氏与刘裕结好,还有一个缘由,就是徐羡之的哥哥徐钦之与刘裕结为了儿女亲家。徐钦之的儿子就是徐逵之,他娶的是刘裕的嫡长女刘兴弟(刘兴弟的母亲是刘裕的结发妻子臧爱亲,刘兴弟就是后来刘宋帝国的会稽长公主),刘兴弟嫁给徐逵之为妻以后,生有徐湛之、徐淳之两个孩子。此处的王允之生平不详,但肯定不是王舒的儿子王允之,那个曾做过江州刺史的王允之早在60余年前的晋穆帝时期就去世了。沈渊子是沈林子、沈田子的长兄,是《宋书》作者沈约的伯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