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九、弃守邺城
太元十年（公元385年）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大乱之年。慕容冲将关中地区荼毒得赤地千里，同样的，慕容垂在关东地区也搅乱得“邑落萧条”。史称，“燕、秦相持经年，幽、冀大饥，人相食”。
好事多磨。本来，慕容农、慕容麟行将消灭盘踞在中山附近的丁零翟真，而恰恰就在此时，东晋刘牢之的二万晋军出现在了黄河北岸、邺城南面，刘牢之军队的不期而至，又一次打乱了慕容垂第二次围攻邺城的计划。这一严峻的形势，不得不促使慕容垂重新考虑自己的整个战略计划，于是，他做出了暂时丢下邺城、避开晋军军锋、北趋中山、经营冀州北部的决定，在撤围邺城之前，为了稳妥起见，他只好下令暂时中止对承营丁零翟真的攻击，抽调慕容农主力部队南下邺城，以确保对秦晋联军的军事优势，而由乐浪王慕容温、抚军大将军慕容麟分别驻守中山和信都两个冀州中部据点。
由于东晋军队的北上，再加上邺城苻丕的顽强抵抗，冀州本来归顺后燕的郡县再次产生动摇。慕容农率军南下，走到高邑（河北省柏乡县北）的时候，他派从事中郎眭邃出外办事，却一去不返，长史张攀对慕容农建议说：“眭邃是亲近参佐，却竟敢逾期不归，请求回师将其剿灭。”慕容农没有答应，而是顺水推舟，任命眭邃为高阳太守；同时，受此启发，慕容农因势利导，索性将身边的参谋人员，只要是家乡在冀州北部的，不再勉强他们一起南下，而是委任了三位太守、二十多位县令，全部将他们放归家乡。随后，慕容农才对李攀说出了理由：“你的见识非常错误，目前的情况怎能内讧！等我北上的时候，眭邃等人自然会伏在道路旁边迎接，你走着瞧。”慕容农和慕容麟率军离去之后，只剩下慕容温率领少数人马固守中山，中山附近，丁零密布，慕容温对手下说：“以我之众，攻则不足，守则有余。骠骑将军、抚军将军两支大军，不久就会消灭了苻丕，我们只用屯聚粮食，训练军队，以待时机。”于是，慕容温安抚部众，鼓励农业生产，远近不少坞堡归顺了慕容温，翟真曾经率军夜袭中山，被慕容温击破，自此，不敢再来。慕容温听说慕容垂即将定都中山以后，他下令修缮中山的宫室，并派出一万军队给慕容垂送去军粮。
太元十年三月，刘牢之率军进攻黎阳附近的后燕黎阳太守刘抚，后燕主慕容垂留下儿子慕容农率军在邺城监视苻丕，自己亲自率军南下解救刘抚之围，刘牢之与慕容垂第一次交手不胜，退回了黎阳；与此同时，邺城城内的苻丕趁虚夜袭城外的慕容农，但也被慕容农的燕军击败。初战胜利之后，慕容垂又回到邺城，而这次胜利，也让慕容垂摇摆起来，把原来主动撤围邺城的计划暂时搁置了下来。
四月，刘牢之率领主力部队推进到邺城城下。慕容垂率领后燕大军前去迎战，邺城城下之战，晋军大败后燕军队，于是，慕容垂这才忍痛离开邺城，退至新城（河北省肥乡县境）大本营，四月八日，慕容垂再次率军北撤。邺城城下的刘牢之听说慕容垂北逃的消息以后，立即与沛郡太守周次率领晋军火速追击，情急之下，也没有通知一声邺城城内的苻丕，苻丕得知之后，也命令秦军出城随后追击。四月十三日，晋军在董唐渊（在河北省曲周县以北、广宗县以南）追上了燕军，慕容垂说：“秦晋两军之间的联合十分脆弱，他们相互支持，看似十分强大，一方胜利二者都趾高气扬，一方失败，双方都会溃败，并非同心同德。如今，他们两支军队一前一后，军势并未结合在一起，应该趁此良机立即发起攻击。”此时，刘牢之的晋军已经急行军二百多里，抵达五桥泽，晋军发现这里有大量燕军丢弃的辎重，士兵们开始争抢财物，一时间部伍大乱，突然，前后左右燕军伏兵尽出，朝晋军拦腰杀来，晋军全军覆没，被斩杀了数千人。刘牢之单人匹马跳过五丈涧，得以脱身，正遇上随后而来的秦军，这才得以生还。
五桥泽一战是东晋骁勇善战的北府兵第一次大败，虽然只是一次规模不大的战斗，但却稳定了后燕的军心，打退了东晋的进攻，实际上，自此以后，晋军再也没有力量推进到邺城以北地区。由于邺城城内无粮，苻丕率领城内的秦军出城南下，前往枋头（河南省浚县东南淇门渡口），接受晋军援助的粮食，于是，邺城的城防正式交给了晋军，刘牢之在邺城搜集残兵、招募军队，稍稍恢复元气。刘牢之在邺城并没有停留多久，就因军败而被东晋朝廷征回，而以龙骧将军檀玄代替他镇守邺城。而吴泽桥战后，后燕军队也无力继续南下发动新一轮的进攻，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缺粮，燕军士兵很多都因为饥饿而死，慕容垂下令民间不得养蚕，而以桑葚充当军粮。慕容垂继续北上，来到中山，果然，慕容农一月前任命的各地地方官都纷纷迎驾，归顺了后燕。
慕容垂大军抵达中山以后，丁零翟真为了避开慕容垂的打击，主动离开中山附近的承营西去，驻屯在背靠太行山的行唐（河北省行唐县）。西屯行唐的丁零部落很快发生了内讧，翟真的司马鲜于乞诛杀了翟真和翟姓将领们，自立为赵王，而丁零部众一起又杀掉了鲜于乞，拥立翟真的堂弟翟成为主，翟真的堂兄翟辽（《晋书，慕容垂载记》记作“翟真之子”）南逃到东晋占领的黎阳（河南省浚县）。这次突如其来的内乱，让丁零势力大损，不少部众投降了后燕。到这一年的闰五月四日，燕主慕容垂抵达常山（河北省正定县），率军包围了翟成的行唐，一直到七月二十八日，翟成的长史鲜于得斩杀了翟成投降，慕容垂下令屠城，并将丁零降众全部活埋。至此，自全年七月开始的丁零反叛，历经十三个月终于被慕容垂剿灭。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慕容垂围攻翟成的时候，六月，高句丽发动了对辽东的进攻，驻守龙城的带方王慕容佐命令司马郝景，率军前往抵敌，却被高句丽军队击败，高句丽遂占领了辽河以东地区。而与此同时，后燕建节将军余岩也率部发动叛乱，根据余岩的姓氏，此人大约是扶余人，他裹挟了四千民众，率军从冀州中部的武邑（河北省武邑县）北上幽州，大约是为了离开这一是非之地，逃回辽东老家。慕容垂快马派出使者，传令幽州守将平规说：“只用固守城池不战，等我击败了丁零，将亲自前去征讨。”然而，平规没有听从慕容垂的将令，他擅自率军出城交战，结果，被余岩击败。于是，余岩乘胜进入蓟城，掳掠了一千余户民众东去，所到之处，烧杀抢掠，遂驻守在了段氏鲜卑的旧都——令支（河北省迁安县）。
话分两头。苻丕从四月份离开邺城，一直在枋头停留了四个多月，在此期间，慕容垂消灭了丁零翟成，而这段时间，也让苻丕渐渐恢复了元气。由于秦晋之间各自的目的不同，苻丕也看到了晋军北伐的决心不足，而如果继续留在枋头的话，也有可能被晋军吃掉，于是，吃饱喝足的他计划再次回到邺城，七月，他率领三万前秦部众离开枋头北去，驻守邺城的晋军龙骧将军檀玄率军南下迎击，双方在枋头以西的谷口交战，结果，晋军战败，苻丕再次进入了邺城。苻丕进驻邺城的目的并非为了固守邺城，而是以此为暂时的落脚地，招募附近郡县的军队，打算西去长安救驾，因为，此时的苻丕尚且不知父王苻坚已经逃往五将山，而首都长安也已经陷落。前秦幽州刺史王永、平州刺史苻冲等人在年初被慕容佐和平规击败以后，率领三万部众南下驻守在邺城西边壶关，正好此时王永、苻冲派人迎接苻丕，于是，苻丕带领邺城以内六万多军民离开邺城，西上进入潞川（山西省黎城县），前秦骠骑将军张蚝、并州刺史王腾率军前来将苻丕接入晋阳（山西省太原市），王永留下苻冲率领军队驻守壶关，自己亲自率领一万骑兵追随苻丕进入晋阳。抵达晋阳以后，苻丕才得知长安已经失守、父王已经被杀的消息，于是，在晋阳发丧祭祀，三军将士都穿上孝服。九月，王猛之子王永劝苻丕登基继位，苻丕同意，在晋阳城南即皇帝位，追谥苻坚为宣昭皇帝，庙号世祖，大赦境内，改元大安，设置百官，任命张蚝为侍中、司空，封上党郡公；任命王永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尚书令，封清河公；王腾为散骑常侍、中军大将军、司隶校尉、阳平郡公；苻冲为左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西平王；俱石子为卫将军、濮阳公；左长史杨辅为尚书右仆射、济阳公；右长史王亮为护军将军、彭城公；强益耳、梁畅为侍中，徐义为吏部尚书，均封为县公。立王妃杨氏为皇后，立子苻宁为皇太子，苻寿为长乐王，苻锵为平原王，苻懿为渤海王，苻昶为济北王。
苻丕离开邺城之后，燕主慕容垂即命令鲁王慕容和为南中郎将，镇守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