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六、围困长安（2）
慕容冲抵达长安城下已有二三个月了，但却迟迟难以突破。而一直静静注视着长安局势的姚苌，也开始思索自己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姚苌召集群臣开会，商讨后秦的进攻方向。大家一致认为：“大王应该先攻占长安，建立根本，然后再经营四方。”而姚苌却说：“不对。燕人因为鲜卑部众个个有思乡之心，这才起兵。如果他们成功的话，部众均有东归之心，安能在关中长期逗留？我们应该转移到岭北，秣马厉兵，积聚粮草，等待前秦亡国、西燕东去，然后，再轻松占领长安不迟。这样，可以兵不血刃，坐定天下，这正是卞庄刺虎一举两得的道理。”姚苌所说的岭北地区，就是指今天甘肃庆阳、平凉地区。他的指导思想十分明确，就是暂时远离长安这一是非之地，退至关中西北高地，因为，这里为泾水上游的黄土高原，对关中有俯瞰之势，从这里出发，沿着泾水河谷下趋长安十分容易。于是，他留下长子姚兴驻守北地（陕西省耀县），命令宁北将军姚穆防守同官川，姚苌本人亲率大军向西进攻通往岭北的要地——新平（陕西省彬县）。然而，让姚苌意想不到的是，新平之战却让他吃尽了苦头。
在石虎末年，清河人崔悦为新平相，被郡人所杀，崔悦的儿子崔液后被苻坚任命为尚书郎，崔液上书称父仇不共戴天，请求离开长安，回到冀州。苻坚因此禁锢新平人，并将新平城的一角毁坏，以羞辱新平居民，因此，新平之民一直以来就决心建立忠义之举，以雪前耻。听说姚苌后秦军即将到来的消息，新平太守苟辅打算投降，郡人辽西太守冯杰、莲勺令冯羽、尚书郎赵义、汶山太守冯苗劝说道：“天下丧乱，忠臣乃现。过去田单仅凭一座城池就保全了齐国，如今秦国尚有百余座城池，臣子对于君王，尽心而已，尽力而已，死而后已，怎能怀有二心？！”苟辅听了不禁大喜，他说：“这是我的心愿啊。只是担心旷日持久，外无救援，城中之民无辜而死。大家既然有如此决心，我苟辅岂能怕死！”于是，新平固守不降。姚苌开挖地道，苟辅也在城内挖，挖通之后双方在地道内死战；双方或者在山头上厮杀，后秦士兵被杀有一万多人。苟辅诈降，引诱姚苌入城，姚苌引以为真，率军正要入城，突然觉察异样，迅速后撤，苟辅率领城内伏兵穷追猛打，又斩杀了后秦一万余人。到太元九年年底，姚苌仍然没有拿下新平，于是，他留下诸将继续围攻新平，而自己则率领主力部队，绕过新平北上攻击安定（甘肃省泾川县），活捉前秦安西将军渤海公苻珍，岭北各个城池均落入姚苌之手，占据岭北各城作为大后方以后，姚苌又回到了新平前线，此时，前秦宁朔将军宋方率领三千骑兵从云中，长途南下驰援长安，姚苌在贰县截击这支部队，宋方单人匹马而逃，司马田晃率领残余部众归降了姚苌。
新平在僵持，关东的邺城在僵持，长安依然在僵持。
当时，在长安城内尚有一千多鲜卑人，慕容绍的哥哥慕容肃与慕容暐密谋作乱，响应城外的慕容冲，两人的计划是：由慕容暐借故请求苻坚到府邸饮宴，借机将其诛杀，然后，利用这一千多鲜卑人杀出长安城。十二月，慕容暐命令自己的亲信酋长悉罗腾、屈突铁侯等人，秘密告诉鲜卑人说：“朝廷如今将命令侯爷慕容暐镇守他处，并允许鲜卑旧人同去，大家于约定之日在某处集合。”城内的鲜卑人都信以为真。在约定之日到来之前，慕容暐到东堂去拜见苻坚，他说：“臣弟慕容冲不懂大义，背弃国恩，臣罪该万死。陛下降下天地一样的宽容，臣蒙受陛下再生一般的恩惠。臣的第二子昨天结婚，明日就三天了，臣请求陛下到臣的府邸饮宴。”苻坚没有多想，当即就答应了。慕容暐走后，王嘉说了句众人莫名其妙的话：“椎芦作蘧蒢，不成文章，会天大雨，不得杀羊。”当天夜里果然天降大雨，第二天早晨仍然下个不停，苻坚未能成行。而在此期间，鲜卑北部人突贤听到了限期集合的命令，他的妻子是左将军窦冲的小妾，突贤与妹妹道别。当时，城外肯定比长安城内危险，所以，突贤的妹妹请求窦冲留下自己的哥哥。窦冲是何等样人，一听之下，不禁大惊，他立即意识到鲜卑有可能要有什么行动，他飞马入宫向苻坚报告。苻坚闻言也是大惊失色，立即传召悉罗腾询问，悉罗腾将前因后果一并供出。于是，苻坚下令将慕容暐父子、宗族以及长安城内所有的鲜卑人，不论老少，也不论男女，全部诛杀。但仍然还有漏网之鱼，慕容垂最小的儿子慕容柔，养在宦官宋牙家里，由宋牙认为养子，因此没有被杀，他与慕容宝的儿子慕容盛叔侄二人偷偷逃出了长安，投奔到城外的慕容冲那里。
截至太元九年年底，在长安的周边地区已经遍地烽火，陇西乞伏国仁已经割据一方，东晋军队也全部占领汉中，前秦梁州刺史潘猛逃回了长安，长安越来越象一座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的孤岛，长安城南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饥馑，人们自相残杀吞吃。就这样，时光进入太元十年（公元385年）的新年。照例，在新年的正月初一，秦王苻坚设宴款待群臣，文武群臣吃完饭，口里含着肉回到家中，再吐出来喂给饥饿难耐的妻子、儿子们。而也就是在这一天，慕容冲在得知哥哥慕容暐被杀的消息以后，在阿房宫正式登基即位，改元更始。即位以后的慕容冲志得意满，其实，慕容暐死后，作为鲜卑领袖之位还是一种待定状态，慕容冲的叔父慕容垂在关东地区很有影响力，燕王最终属于何人所有，那还需要实力说话。作为慕容垂孙子的慕容盛当时年仅十三岁，他对叔叔慕容柔说：“想当一个十夫长，才能也要超过另外九人才行。而中山王才能并不高，大业还没有完成，就颐指气使，骄傲奢侈，恐怕不会有好下场吧？”无论慕容盛此言的真假，但至少透露出慕容垂一系对于慕容儁一系把持燕王之位的不满，也显示出两系之间深深的隔阂。
为了打破僵局，新年过后，秦王苻坚就发动了一系列的攻势：甲寅日，苻坚亲率秦军出城，在仇班渠进攻西燕慕容冲，在此苻坚大败西燕军队；乙卯日，双方又在长安以北的雀桑（陕西省泾阳县）再次交战，前秦军队再次得胜；甲子日，双方又在白渠展开第三次会战，结果秦军大败，苻坚本人被慕容冲西燕军队所围，殿中上将军邓迈、左中郎将邓绥、尚书郎邓琼等人相互说：“我们邓家世代受到主上厚恩，父亲曾建立过盖世功勋，我等不能不忠心报国，以完成父亲的遗愿。况且，不以死救主的，不是大丈夫。”于是，三人与毛长乐等人一起身披虎皮，手握长矛，直冲西燕军阵。一时间，西燕军开始溃散，苻坚被解救了出来。生还后的苻坚将几人全部拜为五校尉，加三品将军，赐爵关内侯。邓迈等人史书没有过多记载身世，但从他们的话中，我们怀疑他们的父亲就是前秦名将邓羌。邓羌于公元376年参与了灭亡代国的军事行动，同年十二月即被封为并州刺史，自此再无他的记载，到公元379年二月张蚝被任命为并州刺史，邓羌当在这一年早些时候去世。
壬申日，慕容冲又派遣尚书令高盖趁夜偷袭长安城，西燕军攻陷了长安南门，进入长安南城。左将军窦冲、前禁将军李辩等人率军及时赶到，将西燕军击败，斩首一千八百级，将尸体分配给各军以后，煮熟吃掉。乙亥日，西燕尚书令高盖再次率军进攻渭河北岸秦军各个堡垒，秦太子苻宏率军迎战，双方在成贰堡垒又进行了一场惨烈的战斗，结果西燕军再次大败，被斩首了三万多级。到了二月，也就是关东慕容农击破承营翟真前后，苻坚率军再次与慕容冲在长安城西交战，秦军自新年过后第五次大破西燕军，秦军一直追到阿房宫，诸将请求乘胜攻入阿房宫，但苻坚担心被慕容冲伏兵所袭，鸣金收兵，率军退回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