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易动难安
322年刘赵帝国皇帝刘曜亲征杨难敌，虽然收降了氐王杨难敌、司马保旧将杨滔和梁勋，稳定了秦州的南部和西部地区，但是，却将陈安激变，可谓得不偿失。
不过，在刘曜大军曜兵陇上之时，也带来了一个副产品：处于更西边桑城的匈奴休屠王石虎表示了对刘曜的归顺。桑城，我们并不陌生，司马保占据秦州的时候，先据上邽，后奔南安，再奔桑城。据洪亮吉的《十六国疆域志》认为，桑城就是南安的桑壁，约在今甘肃省陇西县境内；有人认为，桑城在今甘肃省临洮，也有人认为在今甘肃省卓尼县东北。自汉武帝将原本处于武威的休屠王部众，内迁到黄河以南五郡之地安置以后，秦陇地区就成为了屠各匈奴分布最广的地区，对此，唐长孺先生的《魏晋杂胡考》做过详细的论证，而刘曜也属于屠各匈奴，屠各石虎的归顺也在情理之中。陈仲安先生的《王真保墓志考释》一文，更是推测，此石虎，应姓王，墓志中的“晋龙骧将军、宁夷校尉、赵显美侯” 应为王石虎的官爵，这个王石虎极有可能在司马保迁往桑城其间或者以前，接受过司马保的官爵。
刘曜将南安之地的司马保残部迁往长安，当然是稳定秦州西部局势的需要，然而，始料不及的是，紧接着，上邽的陈安就发动了叛乱，同时，由于司马保旧将杨滔等人的覆灭，南安地区霎时变成刘曜的属地，这让凉州地区的张茂的垂涎欲滴，也想趁火打劫，派遣将军韩璞率军渡过黄河，占领了陇西和南安之地，设置了秦州。由于陈安的背叛和张茂的南下，立即让驻守在南安的刘赵帝国征西将军刘贡，处于孤悬于外的不利境地，面临来自东面的陈安和西面韩璞军的双重威胁，处境十分险恶。在秦州地区出现如此复杂局面的情况下，休屠王石虎选择了投降本族的刘曜，此时王石虎的归降，对于刘曜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有王石虎在，不仅可以在上邽的西部牵制陈安，而且，也是打入凉州势力南下的一枚棋子，刘曜闻讯不禁大喜，立即任命屠各王石虎为使持节、都督秦州陇上杂夷诸军事、平西大将军、秦州刺史，封为酒泉王。
说到凉州，我们不得不对于久违的凉州张氏家族这几年来的情况，做一个简要的补叙。
我们知道，张轨于314年5月去世以后，长子张寔于同年10月，被晋愍帝晋封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那一年正是石勒袭杀晋大司马王浚之年；张寔继承父亲衣钵之后，到了320年，司马保受到陈安的逼迫而逃到桑城，司马保还想要继续逃往凉州，而张寔认为，司马保作为西晋宗室，如果来到凉州，必将威胁到自己的统治，于是，他派遣部将阴监率军前往司马保驻地，对内声称是去迎接司马保北上，其实是去阻止。正巧司马保被部将张春等人所杀，追随司马保的民众逃往凉州的有万余人之多，这让张寔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他自恃所居险远，便开始自高自大起来了。然而，好景不长，当时在甘肃省武威城南50公里处的天梯山，客居着一个叫刘弘的京兆人，在那里传道，信徒有一千多人，张寔的手下也都信奉刘弘。张寔的亲兵队长阎沙和牙门将赵仰与刘弘是老乡，刘弘对二人说：“上天赐予我神玺，我将在凉州称王。”阎沙与赵仰听了，都十分相信，于是，二人就与张寔的十几个帐下亲兵密谋杀掉张寔，立刘弘为主。张寔早已预感到刘弘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就秘密派人将刘弘暗杀了，但是，在城内的阎沙等人却并不知情，夜里将张寔杀死在卧室。张寔共在位6年，与司马保在同年均被部将所杀。
张寔死后，张寔的儿子张骏年幼，凉州文武共同推举张寔的弟弟张茂暂时照管州事，大家推举他做大都督、太尉、凉州牧，但张茂只接受了使持节、平西将军、凉州牧的称号，并任命张寔的儿子张骏为抚军将军、武威太守、西平公。史称，张茂“雅有志节，能断大事。”张茂即位以后，很快就将阎沙的党羽数百人逮捕诛杀，大赦境内。除此之外，他主要还做了以下三件事：
一是，抑制豪强，消弭可能威胁到统治的潜在威胁。贾家是凉州的大姓，贾摹是张寔的内弟，权倾武威，当时，凉州有谣言称：“手莫头，图凉州。”显然是指贾摹而言，张茂信以为然，设计诱杀了贾摹。此举让凉州的大族都提心吊胆，而张茂也从此树立了自己的威信。
二是，建筑灵钧台，显示统揽天下，励精图治的决心。武威的灵钧台，从名字上暗合“天子立灵台以揆乾度，诸侯设观台以望云物”的意思。不过，从以后张茂对别驾吴绍的言语中，我们可以隐约地看出，灵钧台大约也不是一般的祭祀亡兄之类的建筑，而是为了防备突发事件的防御性建筑，类似邺城的三台，平时是可以在此居住的。按《西域考古记》引《十六国春秋》称，“太兴中，张茂筑灵钧台于端门内。”更是说明了这一点。不过，在321年，张茂第一次计划建设灵钧台的时候，一个叫阎曾的武陵人趁夜敲张茂的门，大呼说：“你死去的爸爸张轨让我来，叫我问你，为什么要劳动百姓，去给你修这个高台？”手下人以此人妖言，请求将此人杀掉，张茂却说：“我是真的劳动了百姓了。阎曾说的是亡父的命令，怎么能说是妖言呢？”这时，主薄马鲂（曾与北宫纯等人一起保卫过洛阳，并曾建议张轨亲自领兵直捣平阳）趁机劝谏说：“如今大难没有平复，不应大修宫室台榭。这些年来，我感觉政府比以往慢慢奢侈了，每每决策多多少少都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实在不是凉州百姓对您的期望。”张茂连声道歉说：“我错了，我错了。”就停止了工程建设。不过，到后来张茂在击退了刘曜的进攻以后，还是大规模地重修武威城池，并捎带着又把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灵钧台纳入了建设规划，别驾吴绍又一次劝谏，但是，这次张茂却说：“我亡兄去世，就是变起仓促，即使是忠臣义士有尽节之心，也无能为力。你说的都是太平盛世的话，在这个乱世中不适用。”还是大发民众，用了一年的时间，将武威城重修，并把灵钧台建了起来。
三是，出兵南安，设置秦州。张茂看到南安空虚，就出兵南安，让南安重镇，成了三方角逐的战场。张茂的这一举措，当然是加深了凉州的战略纵深，扩大了统治区域。不过，这一主动走出凉州，把手伸向秦州之举，也使得各方觉察出张茂不仅仅满足于苟安一隅的企图，将直接导致其在不远的将来，与刘汉帝国展开一场生死攸关的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