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王敦专权(3)
王敦最后要做的就是诛杀异己。
除了赶走了刘隗、杀掉了刁协,除了诛杀了周顗、戴渊,暗杀了甘卓,王敦对于曾经追随甘卓起兵反对自己的将领,也开始反攻倒算。首先是巴东监军柳纯,柳纯是蜀郡人,老爸柳伸曾经做过诸葛亮的从事,柳纯曾历任巴郡、宜都、建平太守,西夷、长水校尉,巴东监军,一直防守着东晋的西大门,就在王敦攻下建康后一个月,也就是晋元帝永昌元年322年的5月,成汉帝国趁着晋国内乱,派将军李龙进攻巴东,柳纯还出军将其击败。但是,这仍然不足以消除王敦的怨恨,到了第二年,即晋明帝太宁元年(323年)四月,王敦派人将其杀害。其次是南平太守夏侯承。夏侯承是夏侯湛的侄儿,而夏侯承的一个姑姑夏侯铜环则是司马睿的妈妈,另外一个姑姑是王廙的妈妈,因此,夏侯承与王廙、司马睿都是姑家表兄弟关系,而王廙与司马睿则是姨家表兄弟关系。看到自己的从兄王敦一定要杀掉夏侯承,王廙是苦苦哀求,在王廙的哀求之下,王敦终于放过了夏侯承,改任为散骑常侍。第三,就是要处理谯王司马承了。
在王敦攻陷台城以后,湘州刺史司马承率部依然在长沙苦苦支撑。继司马虞望战死之后,衡阳太守刘翼也战死了,然而,苦苦等待甘卓援军的长沙守军没有等到援军,却等来了建康陷落的消息。王敦在攻下建康以后,除了使用“驺虞幡”让甘卓退军之外,还让朝中大臣给长沙城中司马承和其他将领写信,告知建康已经陷落的消息,以瓦解长沙守军的军心。果然,在坚守了近百日之后,长沙军民在得知建康陷落的消息以后,都感到没有了希望,很快地,长沙城就被魏乂大军攻破。魏乂将司马承打入囚车,送往武昌。司马承身边的佐吏四散奔逃,只有主薄桓雄、西曹韩阶、从事武延变服为奴,跟随囚车陪护着司马承。与司马承一起被俘还有舂陵令易雄、司马承的长史虞悝。虞悝弟弟虞望曾杀死了王敦的姐夫湘东太守郑澹,因此,虞悝自知难逃一死,当被魏乂处死的时候,虞悝慷慨地说:“人生都有一死,全家能成为忠义之鬼,死而无憾!”被魏乂所杀的还有司马承的主薄桓雄,魏乂看到桓雄进退有礼,觉得此人绝非奴仆,生怕出现意外,也将桓雄就地诛杀。似乎还没有将司马承送到武昌,王廙就按照王敦的指示,命人将司马承杀死在半道上,司马承死时59岁。韩阶和武延将司马承的尸首收敛好,一直护送到建康,埋葬完毕才回到长沙。只有舂陵令易雄被送到了武昌,王敦派人将司马承起兵时易雄书写的檄文拿给易雄,责备易雄。易雄回答:“这都是真的。只是我易雄职位小,力量不足以解救国难。王室毁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今天杀了我,我可以做忠魂,这是我的心愿!”王敦当时没有杀掉易雄,而是把他放了,亲戚朋友们都向易雄道贺,易雄笑着说:“昨晚我们梦见我坐着车子,车子旁边挂着肉。有肉必有筋,筋就是斤。车旁有斤,那就是斩啊。我将要被杀了吧!呵呵……”不久,王敦真的派人将易雄杀掉了。
湘州刺史司马承被杀以后,就空出了一个湘州刺史的位置,司马睿下诏让陶侃接任,但是,王敦不同意,陶侃在王敦之变中,被司马睿任命为江州刺史,并派高宝出兵,然而,高宝所部直到长沙陷落也没能抵达长沙,其观望态度可见一斑。此时,司马睿想让陶侃从岭南进入岭北,这让王敦很不放心,在王敦的要求下,朝廷只好让陶侃继续做他的广州刺史,不过为了安抚他,给他加了一个散骑常侍的虚衔。而湘州刺史的位置,大约由王敦给了南蛮校尉魏乂吧?魏乂拿下长沙以后,到处派人寻找邓骞的下落,邓骞的家人都为此感到担心,可是,邓骞却说:“他新得到湘州,多杀忠良,正想以我来满足安抚大众。”于是,邓骞就主动去见魏乂,魏乂任命邓骞为湘州别驾。
在处理了这些事情以后,王敦就回到了武昌。屈指算来,王敦4月攻下石头城,(《资治通鉴》称王敦是3月攻下石头城,4月就回到了武昌)大约在建康呆了仅仅一个月左右,最终没有朝见司马睿,就回到了武昌。为什么王敦不需要继续呆在建康呢?合理的解释是,朝廷已经完全被王氏家族所控制。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能让王敦这么快地控制了朝廷呢?其实,在我们以上所说的王敦的一系列举措后面,我们似乎都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就是——王导。之所以能够造成这个结果,此人的作用应该不可小视。
《晋书,王导传》在记述王敦攻下石头城以后,只说到王敦曾经埋怨王导当初没有听从自己的话,另立他人,而这时,史书对王导的话却没有做具体的描述,仅仅说了四个字“尤持正议”。在如此重大的事件中,一位首席大臣的言行仅仅四个字就一笔带过,这的确不同寻常,难道在这段政权跌宕起伏的几个月里,一直处于矛盾漩涡中的王导真的就消失了么?还是总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主张呢?我们从《晋书,王彬传》里,可以看到,王导先生并没有消失,因为在周顗被杀于石头城南门外的时候,这位先生却正与自己的从兄王敦坐在石头城内。我们知道,王导后来长期作为宰相,也许很多重要的史实都被“消化”掉了吧?
王导后来整理中书省的档案资料,才发现周顗当初为了营救自己而写给司马睿的奏疏,直到此时,王导才意识到自己错怪了老友,他把奏疏拿在手里,哭着说:“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于是,这句推卸责任的话,就流传了下来。这话乍听下来,似乎有理,也让我们给予王导一丝同情。其实,仔细分析起来,真是这样吗?吾不杀伯仁,当然不是说亲手杀伯仁的人,亲手杀的人是刽子手,不过是杀人者的工具而已,那么,是指下诛杀周顗决定的人了,这十分明显,具体下达命令的,当然是王敦了。然而,即使具体下达命令者,在某些场合,也不一定就是主谋。王敦开始的时候,对于诛杀周顗、戴渊还是心存疑忌的,所以才去征求王导的意见,而在王敦的追问下,王导以沉默诱使王敦作出诛杀二人的决定,在这一特殊的语言环境下,甚至可以说王导才是诛杀周顗,戴渊二人的主谋,而非胁从,更不是无关主旨的看客。而此时,王导以这一模糊语言,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自己的从兄王敦,好像自己仅仅是没有尽到援救周顗的责任,用于表白自己的内心当时并非想要杀死周顗,这完全是自欺欺人的欲盖弥彰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