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一、六修之变
就在刘汉帝国内部一团乱麻的时候,北部的拓跋鲜卑也好不到哪去。
石勒攻灭幽州王浚这一事件,立刻波及到西邻拓跋鲜卑。
这次事件的影响,直接无限期推迟了原先与刘琨约定好的攻击平阳的计划;另外,也使得拓跋猗卢更加严刑峻法。
我们知道,拓跋鲜卑是鲜卑父亲、匈奴母亲融合而成的一支部族,其始祖居住于蒙古大草原东北部大鲜卑山(当属于今天的大兴安岭北段)的时候,史称“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应该属于部落联盟状况;后来,到力微的爷爷推演的时候,拓跋鲜卑迁移到了草原的西部,加入了檀石槐的大部落联盟,根据王沈的《魏书》记载:“从上谷以西至敦煌,西接乌孙,为西部,二十余邑,其大人曰置鞬、落罗、日律、推演、宴荔游等皆为大帅,而制属檀石槐。”等到檀石槐的大鲜卑联盟崩溃以后,拓跋鲜卑又南下迁到了如今的“匈奴故地”(大约在汉代五原郡境内)和盛乐。推演时期,曾经“七分国人”,把拓跋分为八部,即:拓跋氏(北魏孝文帝迁洛阳以后改为元氏)、纥骨氏(推演大哥统领,后改为胡氏)、普氏(二哥统领,后改周氏)、拔拔氏(三哥统领,后改长孙氏)、达奚氏(大弟统领,后改奚氏)、伊娄氏(二弟统领,后改伊氏)、丘敦氏(三弟统领,后改丘氏)、俟亥氏(四弟统领,后改亥氏)。后来,推演又将自己叔父的后代改为乙旃,后改为叔孙氏。又命疏属为车焜氏,后改为车氏,这就是鲜卑的十姓。推演通过任命自己的兄弟牢牢地控制了各部落。到如今,拓跋猗卢控制的部族已经包括了高车、纥骨、匈奴、丁零、柔然、乌丸以及属于东北鲜卑的部落。
拓跋猗卢占据雁门郡土地以后,就将盛乐设为北都,平城(今山西大同)为南都。又登上平城的西山,观望地势,在更南面1百里以外,于壘水之阳的黄瓜堆构筑新平城,晋人称之为小平城,使长子拓跋六脩镇守,统领南部的独孤部和白部。
石勒擒杀王浚事件给拓跋鲜卑来说喜忧参半。
忧的是:就在石勒杀掉王浚后不久,拓跋猗卢所属的其他蛮夷部落约一万余家,(《魏书,序记》称“多勒种类,”可见,应该都是鲜卑统治下的匈奴和羯人)打算响应石勒,拓跋猗卢发现以后,将这一万余家全部屠杀,以每家五口人计算,此次杀戮的就有5万人。
喜的是:由于石勒擒杀了王浚,致使幽州地区各郡成为“无主财产”,为了进一步拉拢拓跋猗卢,晋愍帝司马邺于建兴三年二月,继加封司马睿、司马保等人以后,又加封拓跋猗卢为代王,增封代郡和常山郡,晋朝廷的目的十分明显,那就是把拓跋猗卢这股力量引向日益强大的石勒,想让其直接与石勒交锋。果不其然,拓跋猗卢在接到任命以后,更加刺激起平定天下大乱的欲望,“帝忿聪、勒之乱,志欲平之。”(《魏书,序记》)
与此同时,并州的刘琨对于猗卢的要求,可以说都是尽量满足。莫含是雁门繁畤的富人,刘琨征为从事,经常担任与猗卢联络官。拓跋猗卢被封为代王以后,可以设置官属,就问刘琨要莫含,莫含不愿离开家乡,刘琨劝说他:“当今胡寇滔天,泯灭华夏。百姓流离,死亡涂地;皇上被抓,落难敌庭。我们并州,处在群胡之间,能勉强自存,完全是代王的原因。因此,我把我自己的珍宝都给了代王,让自己的儿子去代王那里做人质,目的就是为了消灭敌寇,报仇雪恨。你能够成为代王的心腹,不仅是我的心愿,而且也是一州的靠山啊。”莫含这才含泪入代,成为猗卢的参谋官。
晋王朝的计划似乎成功了一半。
不过,此时拓跋鲜卑内部的矛盾却日益激化。我们知道,拓跋猗卢是沙漠汗的儿子,汉化程度很深,早在司马炎时期,为了协调拓跋鲜卑内部矛盾,就曾把部众一分为三,由沙漠汗的弟弟禄官统领原有的旧人,后来,猗卢大量接收晋人,实力逐渐强大,最终又统一了三部。纷至沓来的晋人,带来了先进的生产力,极大地促进了拓跋鲜卑的汉化,使拓跋鲜卑迅速强盛起来,但是,这种强盛是伴随着越来越频繁的战争,这也使得国内仍然存在原拓跋鲜卑人与新加入进来的晋人、乌丸人(即“新人”与“旧人”)之间的矛盾和对立逐渐尖锐,在“旧人”看来,连年的征战都是“新人”们带来的,因为,“新人”不属于拓跋鲜卑的任何一个部落,只能属于拓跋猗卢本人,这也使得拓跋猗卢本人的权力不断扩大,新人们在猗卢的政权中居于重要的地位,排挤了旧有的部落贵族,不能不造成“新旧猜嫌”。而拓跋猗卢解决这一矛盾的办法却是严刑峻法。根据《魏书,刑罚志》记载:“魏初,礼俗纯朴,刑禁疏简。宣帝南迁,复置四部大人,坐王庭决辞讼,以言语约束,刻契记事,无囹圄考讯之法,诸犯罪者,皆临时决遣。神元因循,亡所革易。穆帝(拓跋猗卢)时,刘聪、石勒倾复晋室。帝将平其乱,乃峻刑法,每以军令从事。民乘宽政,多以违命得罪,死者以万计。于是国落骚骇。平文承业,绥集离散。”《魏书,序记》也有同样的记载:“先是,国俗宽简,民未知禁。至是,明刑峻法,诸部民多以违命得罪。凡后期者皆举部戮之。”史书记载,当时在拓跋部落,经常看到,一家人扶老携幼地一起走向刑场,不知道的人问一家人去哪里,回答:“一起去死。”
拓跋猗卢喜爱幼子拓跋比延,想他为储君,才在313年12月让长子拓跋六修远离盛乐,驻防新平城,并把六修的妈妈废黜。六修有匹一天可奔走五百里的骏马,拓跋猗卢要来,却赏赐给比延。晋愍帝建兴四年(316年),六修去朝见老爸,猗卢又教他向幼弟比延下拜,六修坚决不肯,于是,拓跋猗卢命比延坐在自己的御车上游逛,六修看到后认为是自己的爸爸,就跪在路旁,等到御车近前却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小弟比延,六修又羞又怒,当即离开盛乐,返回新平城(山西省山阴县南)。
父子二人彻底翻脸。
拓跋六修逃离盛乐以后,拓跋猗卢派人前去召唤,六修不肯听从,拓跋猗卢大怒,率军讨伐,六修迎战,将猗卢的部队击败,猗卢换上平民衣服,潜逃到民间。一个贫贱的女人发现了他,六修遂把老爸杀掉。猗卢的侄子拓跋普根原来在边界驻防,得到六修弑父的消息,率军攻击,将拓跋六修消灭。
从猗卢败于六修,六修败于普根,大约能够看出鲜卑部众对于猗卢残暴统治的不满吧。
拓跋普根继承部落酋长及代王王位,国内大乱,普根统领的多为原来的鲜卑旧人,而猗卢部众多为晋人与乌丸(这里的乌丸不仅仅指乌丸部族,根据《魏书,官氏志》所云,“其诸方杂人来附者,总谓之乌丸。”是当时的拓跋鲜卑对除了晋人以外的所有非鲜卑族少数民族的统称。)相互之间不断残杀。
左将军卫雄、信义将军箕澹,长期辅佐拓跋猗卢,为众望所归,打算投奔刘琨,他们对新人们说:“听说旧人十分嫉妒新人的勇敢善战,打算把新人全部屠杀,我们不早作打算,恐怕会被杀绝。”
汉人和乌桓人都十分惊恐,纷纷表示说:“无论是生是死,我们都愿意追随二位将军。”
于是,卫雄、箕澹遂连同留作人质的刘琨的儿子刘遵率汉人、乌桓人,共三万余家,马牛羊十余万头,归附刘琨。
刘琨听说以后,大喜过望,亲自率领100多骑兵赶到平城接纳安抚,刘琨实力因此重振。
卫雄等人投奔刘琨,使得拓跋鲜卑实力大减,不仅如此,而且雪上加霜的是:刚刚登上代王之位的拓跋普根在位一个多月就去世了,而他的儿子刚刚生下,还在怀抱。拓跋普根的妈妈惟氏立这位婴儿即位,但到了316年的冬天,这个没有名字的婴儿也死掉了。拓跋猗卢小弟拓跋弗的儿子郁律即位,这就是《魏书》上所称的平文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