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四大暴君（上）

人类本性上是一种抵触变化的动物。换句话说，在人类活动中，习惯的力量极其巨大。而习惯的形成，却比我们想象得更加容易。

去年，市场上有过一本极畅销的书，叫做《不抱怨的世界》。书中推行了一项“紫手环运动”。说的是将一只紫手环戴在手腕上，当你察觉你在抱怨的时候，就把手环换到另一只手上，以此类推，直到你能把一个手环持续戴在同一只手上21天为止。当你完成这项运动，你会明显地发现，你基本不再对周边的人和事产生抱怨和不满，而让正面力量充盈全身，从而使人生中充满平静和喜悦。

此活动已经推出，立刻红遍全球，80多个国家数以千万计的人们群起响应。而事实上，类似的活动，在近年来还有很多，几乎每一项都产生了极热烈而有效的反响。

我们深究一下，其实所有这类活动的要义非常简单，那就是形成一种习惯。一旦习惯形成，人会自然而然地按照这样的习惯生活下去。而事实一再向我们证明，养成这个习惯，却并不需要多么复杂的过程，或是多么漫长的时间。

之所以在这里突然讲起这个，是因为我们可以把它推而广之，用同样的道理去观察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一个王朝。

和人一样，王朝也是有习惯的。原因很简单，当一个王朝的官员习惯了一种做事方式，当一个王朝的百姓习惯了一种生活方式，他们会自然而然地按照这种方式走下去，甚至代代相传。

这个惯性是相当巨大的，等闲的扰动，很难干扰它的轨迹。只有经年累月的长期作用，才能将它开往另一个方向。

而我们还说了，形成这个习惯，并不困难。对一个王朝来说，给它养成习惯的最最关键的一环，在于王朝开创者。因为王朝更迭时，等于所有人的旧习惯都被打破；而王朝新建，等于在养成新的习惯。所以，开创者怎样设计这个王朝，直接决定了这个王朝未来的命运。甚至整个王朝的气质，都与开创者自身的气质息息相关。

许多历史专家都会指出，一个社会的历史发展，由很多复杂的因素决定。此话不假，但在我看来，个人对历史的影响力，从来都是被低估，而不是被高估了。就如同一个人复杂的性格，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紫手环，就能够大为改观。

1世纪初的罗马，正是沉浸在奥古斯都所营造出来的一片安宁祥和之中。生活在1世纪末的历史学家塔西佗这样写道：“只要奥古斯都还在他的位子上坐着，只要他还保持着健康，维持着帝国的和平，就没有任何人会为这个帝国担心。”

这真是一种很享受的感觉，这种感觉也奠定了这个新成立的罗马帝国的基调。历史上极少消停过的地中海世界，还真就在这种惯性之下度过了几百年难得的平静时光。

人终归是要死的，奥古斯都也不能例外。当他一天一天地步入晚年，身体每况愈下，罗马的街头巷尾间，酒馆澡堂里，闲谈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聊起了同一个主题——谁是他的继承人？

虽然在名义上，奥古斯都只是罗马的元首，但他的权力，早已到了可以随意指定继承人的程度。然而很令人无奈的事实是：他没儿子。奥古斯都一生都无意打造世袭帝制，怕是多少也与这个有些关系。

一个寿命不短、在位多年的开国帝王，无一子嗣，这是在东方帝国里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一件事情。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我们顺便来说说古代东西方的婚姻制度。

（待续）

中国古代的婚姻制度，大家是比较熟悉的了。严格地讲，可以叫做一妻多妾制度。正妻只有一个，这很好理解。在一个极讲究次序的社会里，很难出现多个同等地位的妻子在家中并存的情况。套用一句俗话，可以叫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家无二妻。否则，后院怕是要乱套的。但与此同时，还有许多妾的存在。她们同样是合法配偶，只是地位低一级。正妻的儿子是嫡子，有主要继承权，但妾的庶出的儿子，也同样是合法子嗣，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们同样可以享受继承权。

不管妻也好，妾也好，只不过是名称地位不同，但本质上，她们都是属于同一个男人的女人。一妻多妾制度，意味着少数男人占有大量的女人。而我们任何一个社会的男女比例都是趋向于1：1的，这就意味着只有当一个社会足够庞大，等级制度足够鲜明，这种不平衡的婚姻制度才能行得通。

像雅典、罗马就是典型的反例。在一个小城邦里，城邦的生存发展依赖每一个公民。民主、共和制度的确立，更加深了这种依赖性。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一个特权阶级，占有了大量的女性资源，就会使得一大批公民单身。在一个大国里，有这样一部分人的存在是无关紧要的，他们多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只能选择无奈。但在一个小城邦里，娶不上老婆的公民看着特权阶级寻欢作乐，严重有损他对本城邦的热爱。而小城邦的每一个男人，都是潜在的士兵，都是城邦的重要保卫者。得罪了他们，就等于毁掉了城邦政治的基石。

所以说，雅典、罗马，打一开始，法律就规定了严格的一夫一妻制。你可以离婚，再婚，但没有妾，没有任何其他合法配偶，当然也就无法通过正妻以外的任何人生下合法子嗣。

贵如恺撒、奥古斯都，亦莫能外。一个矢志建立清平帝国的伟大君主，不可能去破坏历史悠久的法律。于是奥古斯都就这样遭遇了没有儿子的尴尬。

奥古斯都前后娶过三任妻子，前两任都是两三年就离婚了。此后奥古斯都就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他的第三任妻子，莉薇娅。

俩人于公元前38年同时跟前妻、前夫离婚，并结为夫妇，随后就一起生活了五十二年。每有大事不决，奥古斯都都会事先跟她商议，倚之为左膀右臂。

莉薇娅这个人，放到中国古书里，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贤明皇后形象。她与长孙皇后啊、马皇后啊这些著名贤后的事迹极其相似。有头脑，有心胸，一意辅佐夫君的事业，母仪天下。

但两人却没有生下一个孩子。于是，终奥古斯都一生，就只和第二任妻子生下一个女儿。继承权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莉薇娅和前夫是有两个儿子的，一个叫提比略，一个叫德鲁苏斯。奥古斯都对二人都视如己出，但他更喜欢德鲁苏斯，不大喜欢提比略。于是德鲁苏斯就成了奥古斯都心中的继位人选。

不料德鲁苏斯青年早夭，奥古斯都的心愿化为泡影。于是他又把18岁的女儿茱莉亚嫁给他的心腹大将42岁的阿格里帕，希望能够有外孙来接替他的位置。

二人果然生下5个孩子，奥古斯都对于长子盖乌斯和次子卢西乌斯尤为喜爱，并收为养子，悉心栽培，准备传位于其中一个。

不料，公元2年、4年，两个前途光明的外孙又先后死去，几乎将奥古斯都的精神彻底摧垮。

造化弄人，转了一圈之后，提比略成了仅剩的合适的继承人了。

罗马帝国的四大暴君时代，正是由这位提比略拉开帷幕的。请看下集——四大暴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