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100人口述史》 (796)
以“半主半客”的身份,程克祥参与了“四一”大会的一部分活动,黄曜隆说:
“平时程克祥不去局本部,只有开大会或同乐晚会的时候,毛人凤或华东区的主管同志来接,方去参加,戴将军对敌后工作同志十分器重与礼遇,每次参加会议或晚会时,都请程克祥坐在前排的高位。”
戴笠还特别指示,要程克祥“平时最好少到热闹地方露面,以免暴露身份”,对此,黄曜隆说:“程克祥出生入死,得保全生命,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能善自隐避,而戴将军爱护同志之心,可说是无微不至。”
因戴笠不在重庆,故这段时间主要由毛人凤接待程克祥。黄曜隆说
“毛人凤喜欢在夜阑人静的时刻商讨问题,总是在三更半夜亲自到旅社来接程到他罗家湾办公室,那时,毛人凤虽是主任秘书,职位很高,可是他的办公室却很简朴,除了写字台椅和几张木凳外,只有一张竹床。他的办公时间不固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办公室,累了就躺在竹床上睡一觉,醒了就办公,起居生活非常简单,饿了就吃点东西,吃饱了又办公,每星期只回家休沐一次,公而忘私,像他那种勤劳奉公,不眠不休,为国家民族奋不顾身的精神,很值得钦佩。”
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戴笠究竟是什么时候会见程克祥的。
查沈醉日记,戴笠于1943年3月2日离开重庆;到6月20日,沈醉在日记中说:“余先生已決定二十二日由桂乘机返渝。”
沈醉的日记到此为止,公开出版的日记就这么多。好在还有唐纵的记载,他在1943年6月22日的日记中写得很清楚:
“下午,往珊瑚坝接雨农。雨农谓不出去,不知道外面的情形,见报告都是空的。又称,看到外面的情形之后!减少了做事的勇气,各地民众真是无以聊生,浙江的民众食糠粃、树皮,广东有的人在食人肉。”
综合沈、唐二人的记载,从3月初到6月下旬,长达近4个月的时间,戴笠都在外地,不可能在重庆会见程克祥。
然而,根据周佛海日记的记载,最迟1943年5月3日,程克祥已经返回上海(也可能是南京)——在当天的日记中,周佛海是这样写的:“八时起。程克祥由渝来,报告见蒋先生及戴笠经过。”
这样就奇怪了,戴笠何时、在哪里会见程克祥,甚至他是否见过程克祥,都成为没法解释的事情。好在历史上说不清的事情多了,不必强作解释。我们还是接着看王一心的回忆。
王回忆说:“‘四一’以后的一天,戴笠通知毛人风和我,招待程克祥同往曾家岩住宅晚餐。彼此见面,略谈数语,戴笠即对程克祥说:‘只要周佛海确能立功赎罪,领袖(指蒋介石)对他是可以宽大的。现在你仍回南京,担任南京区长,我这里派文书、译电、报务员各一人,随带报机密本,跟你同去。先在南京建立电台,与重庆通报,然后将周佛海情形,随时报告。’”
程听了,即问:“周佛海自己表示,愿意立功赎罪,那么我去之后,应注意哪些方面?”
戴笠说:“周佛海在南京发行了大批储备券,强迫沦陷区人民,将中央政府的钞票一律调换储备券流通市面。同时,周佛海派出很多人,用调换下来的中央政府钞票,向内地抢购大批黄金,这事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对他没有出手,因为中央政府发行的钞票,持有人当然可以用这种钞票购买黄金。所以黄金照样自由买卖,政府并不加以限制,亦不拒绝。此番你去南京,第一,调查周佛海对于储备券的准备金,到底储备得怎样,随时报告。照国际银行法规定,发行钞票,必须有六成以上的确实准备金。第二,要开展策反工作。我们所说的策反,就是策动敌人反正。现在大势已很明白,南京方面那些人,如能及早悔悟,反正过来,政府是宽大为怀的。这事你可相机进行。至于情报报道,那就不用我再说了。”
之后,戴又问程克祥:“丁默邨在南京的情形怎样?”
程克祥回答说:“丁默邨在南京和李土群一起,负责特工总部,但肺病已到第三期,喉咙发生变化,说话都没有响声了。”
戴听了,“哈哈大笑”,说:“且看他悔悟如何?”
王一心回忆说:“我听到戴笠对程克祥所说这番话,知道他对于策反工作的目的,只是一种政治投机,利用策反名义,对汉奸使用欺骗手段,进行敲诈勒索。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还是照戴笠的意思,在第二天选派了文书、译电、报务员各一人,随带密本和无线电收发报机,跟程克祥一路去南京了。暗中还指定文书、译电员,随时密报程克祥和周佛海情形,另又指定电台报务员,随时用台密(电台专用密本)报告文书和译电员情形,这样层层监视,步步为营。”
关于程克祥此次到重庆的“述职”,王一心的回忆只谈到这里。黄曜隆还谈了一些细节,我们不妨对照着看。
黄曜隆说:“程克祥奉派为南京区长兼上海区长。上海南京两区简称为京沪区,名义上虽为京沪区,实际上包括了苏、浙、皖三省,而且还要将触角伸展到其他省区,也就是东南半壁。这是戴将军和毛人凤主任秘书,一再告知他应负的地区范围,和应执行的重大任务。”
按:关于程克祥的新职务,王一心说是“担任南京区长”,黄曜隆则说是“南京区长兼上海区长”,这也是他将为程克祥代笔写的回忆录冠名为《京沪区长》的原因。
黄曜隆说:“他们(指戴笠等)对程克祥的期望很大,程克祥身负重任,也十分惶恐,如果做得不够理想,将何以对上峰,又将何以自处。国家、民族、领袖、主义、团体、荣誉,时时在脑海里盘旋着。”
黄曜隆还说:“……程克祥的反间工作和身份,已经在南京上海暴露了。上海南京一带有谁不知道他是重庆份子,是地下工作的无名英雄。尤其汪伪特务人员,以及日本宪兵,自从出狱以来,也都随时暗中监视着他。(程克祥)自知暴露身份的弱点,以及往后在上海南京从事工作的许多不便,请戴将军另外派人去和周佛海联络,而且这些连络方法,事先也都和杨惺华约好了。这并非是畏难怕死,而是基于上述的理由。”
对于程克祥的要求,戴笠回答说:“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这工作别人绝对无法代替你的,为了国家、民族、更为了团体,你就是死也要死在南京或是上海”
黄曜隆说:“至此(程克祥)只好接受命令。计划拟定后,戴将军呈报领袖核准了。为了展开工作,也另行物色了适当的书记、报务员、译电员,参谋人员。”
黄曜隆说:“‘风潇潇兮易水寒’,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程克祥)率领书记、参谋人员等,朝向着东南沦陷区进军。动身刚夕,戴将军为他饯行,在宴席间再三叮咛:‘谨小慎微、忘身报国,务必达成任务。’”
当时,戴笠还强调说:“转达周佛海兄,他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请他不必挂念。希望他拿出勇气来,好好的干一番,不必悔怅过去,只要把握未来。”
黄曜隆说:“清晨六点钟,毛人凤到珊瑚坝飞机场送行。毛说:‘戴先生因有要事不能前来,叫我代他祝福你们一路平安,马到成功。’”
(本章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