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100人口述史》 (795)
有关程克祥一事,王一心回忆说:“我在签报戴笠时,主张先报告蒋介石,再派程克样回南京,利用周佛海关系,在南京建立无线电台,与重庆直接通报。在电台建立后,联络密切,指挥灵便,情报行动和策反工作都可进一步开展。”
程克祥到军统局“报到”之后,军统局人事处处长龚仙舫和毛人凤相继到旅馆来望他,毛并告知:“戴将军他往,日内返渝就会邀晤。”
黄曜隆说:“两天后毛人凤又来旅社长谈,并转知明晚戴将军设宴洗尘。次日晚上六时许,龚(仙舫)处长坐了吉普车,接程克祥到上清寺戴将军官邸吃饭,宴席上只有戴将军,毛人凤,程克祥和书记程士大四人。戴笠将军见到了程克祥,好像家人骨肉久别重逢一样热情亲切,问长问短,频频嘉勉。从下午六点半开始,一边吃饭一边聊谈,饭后再长谈,一直谈到晚上十二点多钟,才由毛人凤送程克祥和程士大返回四川饭店的寓所。”
黄曜隆说:“在此长谈中,(程克祥)将东南沦陷区的情形,作了简要的报告,然后谈及汪逆伪组织的发展情况,接着说明钱新民区长遇难经过,尚振声同志悲壮殉职的情形,最后才谈到策反周佛海的动机与经过,以及对于将来工作如何的展开等。”
黄曜隆说:“一提起钱新民区长、尚振声同志遇难的经过,戴将军频频垂询,犹如自己亲骨肉的遭遇一样。”
戴笠说:“以钱新民的聪明机警,何以不能自保?”
这里要说明的是,在前述之李雨生的回忆中,也曾经有过类似疑问,李说:“钱新民同志,云南省人,黄埔军校出身,为人深沉,工于心计,故数度出事,颇有出人意料之感。”看来钱新民是公认的聪明人。
对此,程克祥倒是看得很透,他回答戴笠说:“钱新民之被杀,就因为他有聪明机警之盛名。伪特工总部的人,都知道他不易相处,不能驾驭,而钱新民自己本人,并没有觉察到对方所了解他的这个弱点,不但不知藏拙养晦,反而还时常运用机巧,毕露锋芒,因此伪特工爪牙们,都一致要除掉他。”
一言以蔽之——钱新民聪明得过了头,成为“自作聪明”。
戴又问:“尚振声同志为人沉着厚道,怎么也会遭遇不幸?”
程答曰:“尚同志自被捕到殉职,始终是凛然大义,不屈服,不降顺,伪特工总部对他毫无办法,李逆士群就签报汪逆精卫把他处死。与尚同志同时就义的还有江苏省第三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平祖仁同志,他们两位同志就义时,从上海七十六号押到中山路刑场,沿途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汉奸汪精卫,××××万岁,××××万岁的口号。到了刑场,伪警要他们跪下来受刑,他们异口同声说:我是××××志士,怎么会向汉奸下跪。于是一个中七枪,一个中八枪相继成仁。押解的伪员和日本宪兵,以及执行的刽子手都深受感动,那种慷慨赴义,视死如归的精神,真不愧为英雄好汉,也不愧为我们的工作同志。”
黄曜隆说:“讲到这里,戴将军已经热泪盈眶了。”
王一心签报程克祥一事三天后,戴笠令王做两件事:“一、可以招待程克祥参加‘四一’大会;二、通知息烽看守所对周佛海母亲特别优待。”
王一心回忆说:“让程克样参加大会,就是要他看到军统局的热闹情况,使他有一种深刻印象;预料程克样要求探望周佛海母亲,所以事前优待周母,做一些表面文章。我即如法炮制,—一照办。两天之后,程克祥果然要求探望周母。我报告毛人凤批准后,即由司法室派员带领程克祥前往息烽。后来程克祥回到重庆对我说:‘周母生活很好,天天在吃白木耳呢。’我听了好笑。”
王一心说:“签报戴笠的公文,好几天没有发下,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我向曾家岩戴笠住宅的机要室打听,才知道戴笠已将周佛海原信亲自报告蒋介石去了。因为事关勾结汉奸,所以他在蒋介石面前,不用公文形式,不留任何痕迹,只作口头报告。事实上他得到蒋介石允许,才通知我招待程克祥参加‘四一’大会的。可见这事在当时的确是一件偷偷摸摸的勾当。”
王一心上述所言,其实并不太准确,戴笠之所以未及时批复王的“签呈”,主要是因为他外出了,陪同梅乐斯到东南各地视察工作,不在重庆,这也是戴笠首度缺席“四一”大会——这是一个强烈的信号——中美合作所成立以后,戴笠对于军统局本身的工作,已经不那么重视了,否则他不会放弃这一年一度的“盛会”。
这一年的的“四一”大会,是沈醉首次承担主要责任,以往他只管大会的安全警卫,担任总务处处长以后,“四一”期间的一切庶务、后勤方面的责任,都在他的身上,因此益发“惕厉”,戒慎戒惧。而他的努力,也得到了同事们的肯定。在3月 28日的日记中,沈醉说:
“筹备会今日开最后一次会议。刘姥姥当场宣布今年如果不是我当总务组长,杨处长当布置组长,他是绝对不愿当这主任委员的。这是一句难得的赞扬。”
4月1日终于到来了,在当天的日记中,沈醉记载说:
“准备了将近两个月,终于挨到今天了!七点钟左右外勤同志已来得不少。要不是昨日下午毛先生发一次脾气,我相信今天还是一样三次集合号都集不起来。”
上午的“公祭”由军统局挂名局长林蔚主持,沈醉说:“九点,林局长来主祭,作简单训话词中竟未一提余先生,这实在有点不懂人情世故。”
在当天的日记中,沈醉说:“下午三点大会,余先生未回,便一切都使人感不到兴趣。 大会后发点心,集中全部人力在礼堂附近,我亲自散发,结果总算异常圆满。”
4月2日是例行的高级干部聚餐会,沈醉说:“晚聚餐,处中同志又全体出动。饭菜颇不恶,出席代表及局中同志皆能满意。”
作为军统局帮办,唐纵参加了当晚的聚餐。在日记中,他记载说:
“公事忙迫,至下午将公事呈出。晚赴军统局聚餐。每至军统局,面对介民,不免较量一番。论职务我应居右,但在该局的历史,与私人关系上,我应让介民居右。”
在日记中,唐纵反省说:“我为什么要较量这些,这不是狭隘吗?我应在军统局争地位吗?自鄙自惭!”
自4月3日开始,军统局开始召开工作会议,由唐纵陪同林蔚前往主持。在4月4日的日记中,唐记载说:
“全日与林主任赴军统局工作会议听报告。临末,林主任结论谓,敌伪对付我方,始则以特工对特工,继则以我特工对我特工,近则封锁、管制、清乡、连锁,无微不至。而各位之报告, 约为:1、经费的困难;2、人员的困难;3、器材补充的困难;4、职业掩护的困难;5、通讯的迟缓;6、工作朱能深入。但是我们应该:1、提高工作精神;克服一切困难;2、应多方设法开展工作。”
当天,唐纵也发表了讲话,他以“理论与事实”为题,提出了他心目中军统局工作的设想。对他的讲话,沈醉似乎不甚“感冒”,在当天的日记中。沈记载说:
“上午,唐纵先生莅会报告,他是来谈理论的。首先他提出‘知识发展到某一阶段时,便会产生理论’。呵!原来他今天所谈的这一段东西还是经过一番发展来的,真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