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舟将苏曼殊与李白相比较道:“太白肆傲人间,以获得后而贱视高官厚禄为得意;曼殊不傲也不谄,悠然物外,除了吸吕宋烟、吃冰、写作和病以外无他事,老早把高官厚禄看不上眼。翻开曼殊的遗札一看,任你如何找法,也找不出《李白与韩荆州书》那样的东西。在诗方面说,李白诗天马行空,雄放绮丽。而曼殊的诗,却没有一首不是充满了秀逸悲愁的意境的。……曼殊死在壮年里,人们多说他据有天才的华宫外,也有着非常之努力,故能够懂得几国的文字,同时又能够欣赏了那么多的古文艺作品。如果用普通人的学力去衡度,就在时间上算,曼殊也决不能学得那么多东西。其实曼殊有的,只是天才,天才之外,就是兴味。”
郁达夫说:“苏曼殊是一位才子,是一个奇人,然而绝不是大才。天才是有的,灵性是有的,浪漫的气质是很丰富的,可是缺少独创性,缺少雄伟气,……曼殊的才气,在他的译诗里、诗里、小说里、画里,以及一切杂文散记里,都在流露闪耀,可是你要求一篇浑然大成的东西,却在他集子里寻找不出。……笼统讲起来,他的译诗,比他自作的诗好,他的诗比他的画好,他的画比他的小说好,而他的浪漫气质,由这一种浪漫气质而来的行动风度,比他的一切都要好。”
郁达夫又说:“苏曼殊的名氏,在中国文学史上,早已是不朽的了。”
有人评价道:“作家许地山(落华生)是入世的‘真人’,而和尚苏曼殊是出世的‘情人’。”
文公直叹道,曼殊“如孤芳自赏之菊花,如出泥不污之莲花,如傲雪冲寒之梅花,如幽香淡雅之兰花。……曼殊之性情,过于狷洁,过于明白,故不为浑浊之时代所容”。
刘太希总结道:“曼殊上人一生,行畸,遇畸,文畸,诗畸,画畸,殆无不畸,庄子曰:畸人者,畸于人儿侔于天,观于上人良信。上人之画,不必师南北二宗诸大师,而自合榘度,其所作,疑皆寓身世难言之恫,以不着点尘之笔,写不可一世之情,扣于窈冥,诉于真宰,一丘一壑,秒极其微,或钓艇荒滩,灵旗破庙,或金轮飞锡,千刃振衣,或敷行衰柳,摇落山川,或红叶小桥,有人吹笛,莫不神出古异,灵光接天,表圣有言,性情所至,妙不自寻,遇之自天,冷然希音,上人画境,当于此中喻之,殊不能以一家一派,量度其价值也。”
友人高燮曾诗赠苏曼殊曰:“住心常觉众生苦,冷眼犹嫌热泪多。”
顾彬说:“苏曼殊是文言文最后一位大师,同时也是第一位对于病态没有采取回避态度的作家,在作品中对病态做了不加粉饰的描写。”
在陈平原看来,苏曼殊出于脱苦脱俗的需要,强迫自己信仰佛教,潜意识里却始终浮躁不安,他的作品正是“在东西文化、俗圣生活的矛盾中苦苦挣扎的心灵的自白”。
茗山大师说,自己在“禅堂参悟,而曼殊于妓院得道”。
印顺大师说:“中国有两大诗僧,前有佛印,今有曼殊。”
戴季陶感叹道:“我还记得死朋友中,有一个苏玄瑛,这个人是我所不愿学,同时也是我所不能学的一个人。他的性情,也很有超绝一切的去处,但是他到底是一个个人主义的结晶。就超生活的一面看,他也是一个人类中的优秀,却是在生活里面看,他倒是一个累世的人。这样的人,高而不崇,洁而不纯,于个人可成为良友,与社会绝不能不说是赘疣。”
陈独秀
关键词:
龙性、大我、无畏、从政、盗火、建党、党务、托派、囹圄、
独立、嬗变、言论、坚执、放诞、豪情、狷忿、激赏、逸事、
为学、疏离、深情、婚恋、伤憾、晚景、伤逝、评惜
龙性
陈独秀自幼丧父,儿时由祖父陈章旭教导。祖父素以严厉出名,因陈天资聪颖,祖父对他要求极为严格,一旦背不出书来,便用板子打他,有时甚至怒目切齿,几近毒打。但无论怎么挨打,陈都一声不哭,祖父愤怒而又伤感地说:“这个小东西,将来长大成人,必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真是家门不幸!”他还常对乡人说:“这孩子将来不成龙就要成蛇。”
陈独秀回忆,其祖父好洁好静,家中有一角地方、有一件桌椅没扫抹干净,母亲和大姐便要倒大霉。祖父不许家中人走路出声,陈的二姐年幼不知利害,因而挨过多次毒打。即使是陈的外祖母到陈家,如果不是从祖父面前经过,也得蹑手蹑脚如同做贼般,因为怕他一旦暴怒骂出声来尴尬。但陈独秀发现,这位好洁好静的祖父却喜欢抽鸦片,“时常要到街上极龌龊而嘈杂的烟馆里去抽烟”,陈不禁怀疑:“他那好洁好静的脾气哪里去了呢?”
陈氏族中有某人自称“阴差”,常借口为死者烧纸钱银锭而索取族中人家的钱财。一天,这个“阴差”到陈家装神弄鬼,小陈独秀气不过,跑去约了十多个孩子,在屋外同声大喊某处失火了,这时“阴差”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问:“这边有火烛(失火)了罢。”陈母微笑佯答“是的”。陈独秀忍俊不禁,捂着嘴,几乎大笑出来,母亲忙用鸡毛掸子把他赶得远远的。
陈独秀11岁时,祖父去世,之后的两三年里,家中便请来先生教他读书,但陈对旧式教育极为反感,对先生很不满意,家中只好让已考取秀才的长兄陈庆元教他读书。长兄性情温和,并不压制陈独秀,除了教他四书五经,还教他读《昭明文选》。陈独秀后来回忆,初读《文选》时,“我也有点头痛,渐渐读出味道来了,从此更加看不起八股文”。
陈独秀参加秀才考试,先以低名次通过县考和府考,最后院试的考题为“鱼鳖不可胜食也材木”的截搭题。陈“对于这样不通的题目,就用不通的文章来对付,《文选》上所有鸟兽草木的难字和《康熙字典》上荒谬的古文,不管三七二十一,牛头不对马嘴上文不接下文地填满了一篇皇皇大文”。走出考场,陈将此文的草稿给大哥看,大哥“看完文稿, 皱着眉头足足有个把钟头一声不响”。然而没想到,这么一篇文章竟然让陈考取了第一名。捷报传来,母亲乐得差点掉下眼泪,陈却据此“更加一层鄙薄科举”。
到南京参加乡试,秀才们的种种行为让陈独秀对“学而优则仕”的道路失望透顶,头场考试他作了三篇八股文和一首五言八韵诗。出了考场,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进去了,大哥陈庆元又骂又哄,才强迫他进了考场。但他坚决不肯动笔,第二场的《五经》和第三场的策论都交了白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