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陈
鲁迅告诉许寿裳,他在医学院时,解剖过许多尸体,最初动手,颇有不安之感,尤其对于年轻女子和婴孩幼孩的尸体,常起一种不忍破坏的情绪,非特别鼓起勇气,不敢下刀。
鲁迅与革命者多有交往,却不参加革命,他总说:“革命的领袖者,是要有特别的本领的,我做不到。”一次,他看到革命者某君与朋友聊天,而此时某君的部下正在进行暗杀行动。震耳的爆炸声传来时,鲁迅想到实施暗杀行动的人可能惨死了,而回顾某君,却神色不变,鲁迅惊佩不已。
鲁迅说:“革命者叫你去做,你只得遵命,不许问的。我却要问,要估量这事的价值,所以我不能够做革命者。”又说:“凡做领导的人,一须勇猛,而我看事情太仔细,一仔细,即多疑虑,不易勇往直前,二须不惜用牺牲,而我最不愿使别人做牺牲,也就不能有大局面。”
1924年9月24日,鲁迅写信给李秉中说:“我也常常想到自杀,也常想杀人,然而都不实行,我大约不是一个勇士。”
鲁迅在《而已集》中自陈:“我不是什么‘战士’,‘革命家’,倘若是的,就应该在北京,厦门奋斗;但我躲到‘革命后方’ 的广州来了,这就是并非‘战士’的证据。”
鲁迅坦言道:“我是在二七年被血吓得目瞪口呆,离开广东的。”
鲁迅谈自己在五四时期创作的小说:“这些也可以说,是“遵命文学”。不过我所遵奉的,是那时革命的前驱者的命令,也是我自己所愿意遵奉的命令,绝不是皇上的圣旨,而不是银元和真的指挥刀。”
鲁迅说:“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
厦门去广州的船上,鲁迅在一个单人间里,写下了两地书中最后一封恋爱信件,其中写道:我可以爱。
1927年中秋夜,鲁迅在《唐宋传奇集》序例后含蓄的写下:“时大夜弥天,璧月澄照,饕蚊遥叹,余在广州。”
鲁迅坦率的写道:“梦是好的,否则,钱是要紧的。”
鲁迅为被杀害的青年诗人殷夫的诗集《孩儿塔》作序时,写下了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文字:“一个人如果还有友情,那么,收存亡友的遗文真如捏着一团火,常要觉得寝食不安,给它企图流布的。”
鲁迅在《野草》中写道:“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鲁迅曾说,正义都在他们那一边,他们的正义和我们有什么相干?而这么说说,也会有人怒目而视,因为群众是他们的,同志也是他们的,我又有什么们?好,就说是和我不相干吧,于是我成了个人主义者。
鲁迅说:“中国大概很有些青年的‘前辈’和‘导师’罢,但那不是我,我也不相信他们。我只很确切地知道一个终点,就是:坟。……还记得三四年前,有一个学生来买我的书,从衣袋里掏出钱来,放在我手里,那钱上还带着体温。这体温便烙印了我的心,至今要写文字时,还常使我怕毒害了这类青年,迟疑不敢下笔。”
胡风曾问鲁迅:“《孤独者》里面的魏连殳,是不是有范爱农的影子?”鲁迅不假思索地回答:“其实,那是写我自己的……”停顿一下,他又说:“当然,也有范爱农的影子……”
鲁迅说:“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无情面地解剖我自己。”“我从别国窃得火来,本意却在煮自己的肉的。”
他写信对朋友说:“我自己总觉得我的灵魂里有毒气和鬼气, 我极憎恶他,想除去,而不能。”
鲁迅在《影的告别》里说:“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意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意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将来的黄金世界里,我不愿去。”
鲁迅笔下写道:“你们将黄金世界预约给他们的子孙了,可是有什么给他们自己呢?”
鲁迅在一家电影院楼上的第一排看到了有苏联纪念五一节的红场的新闻记录片,对周围的人说:“这个我怕看不到的……你们将来可以看得到。”
鲁迅去世前几个月写下杂文《死》,里面说道:“只还记得在发热时,又曾想到欧洲人临死时,往往有一种仪式,是请别人宽恕,自己也宽恕了别人。我的怨敌可谓多矣,倘有新式的人问起我来,怎么回答呢?我想了一想,决定的是: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