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说
朱自清这样评价叶公超,他“是一位极不容易被了解的人,他喜怒无常、狂狷耿介,有时他会游戏人间,有时又治事谨严,有时他异常天真,有时又显得非常复杂。和他相处,如同喝一杯醇酒,吃一碟辣椒。他常骂人,但被骂的人并不怀恨,而且感激,这就是他的与众不同之处”。
有人说叶公超的书画清新而不落俗套,有着浓郁的书卷气,这一切和他潇洒脱俗的生活态度有关,“他那自然自在、忘怀得失,不论在朝在野,无时无地,莫不如是,大有超然物外的逸趣”,属于“典型的书生本色”。他从来不是政客,而是大时代中的一个知识分子,生当转型、易代之际,在中西文化之间,进而出入国门,以他一流的“王者英语”与世界各国政要觥筹交错,意气风发。退而在野,则以传统的中国书画自娱,俨然是长衫飘飘的文人。
何怀硕回忆:尤其令人感动的公超老师把晚辈如我当朋友看待,使你在光风霁月中与天光云影共徘徊,慢慢忘却了由敬谨而生的拘束。老师是卿相犹是布衣,是饱经沧桑的老人犹是赤子。与他相识相知的人,永远感受到他那元气淋漓的生命热力,使你化卑怯为勇气,从悲观迷惘中而生积极进取之心。而且,他使人自然领略到平等自由的人格尊严,因为,在他心目中,王侯与寒士无所轩轾。
费正清称叶公超是“一位有才华的英国文学教授,他成为主要的战后外交家。”
在众多悼念文中,陈香梅女士写的文字,或许最解人意:“叶公超是个性情中人,他是个读书人,有报国的雄心壮志,他爱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比爱自己多多,他也是一位怜香惜玉的才人,他对不少女人有不同的情感,但他不可能是理想的丈夫,他的婚姻是失败的,我们不须替他辩护。他爱的国家,他爱的女人都使人失望,有负于他,这是一个大讽刺,也是一场悲剧。”
陈香梅的诗文在台湾引起很大反响。几天后,《联合报》刊登一篇署名杨子的文章,题目为《红粉知己》。该文作者是《中国论坛》半月刊负责人,与叶公超多有交往,因此他对叶的评价是:“既有器识过人、恃才傲物的名士风度,又是一个才华横溢而终为俗吏所谗的悲剧英雄。”作者在征引陈香梅的诗句 “多少双纤手为你磨墨、添香,多少颗心曾为你似醉非醉”之后,又赞叹道:叶公超如果真是如此,则“享寿七十八而终,又有何憾!”与此同时,作者还匠心独具地在“三不朽”之上提出第四个“不朽”。他说:“人生以立言、立功、立德为荣,其实,立情才是生命最高意境;能爱与被爱,生命就如花朵之开放,灿烂繁华,固不免终于凋谢褪消,也是不枉不朽了。”
王辛笛说:“在旧日师友之间,我们常常为公超先生在抗战期间由西南联大弃教从政,深致惋叹,既为他一肚皮学问可惜,也都认为他哪里是个旧社会中做官的材料,却就此断送了他十三年教学的苜蓿生涯,这真是个时代的错误。”
季羡林在清华的时候,与叶公超接触较多。他的散文《年》得到叶公超的垂青,推荐到《学文》发表的。在叶公超与俞平伯这两位名士的比较中,季羡林认为:“俞是真名士,而叶是假装的名士。前者真率天成,一任自然;后者则难免有想引起‘轰动效应’之嫌。”“我觉得,公超先生确是一个做官的材料。”
一位老部下在追悼叶公超的文章中说:“他是一个满嘴牛津口音,衔着烟斗,十足学者派头的英国绅士,在宣传上他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衡量对方的身分,扮演自己的角色。对方是绅士,他比绅士还绅士,假定对方是流氓,他也会说比他更脏的脏话。”
叶公超的好友叶明勋说:“提起李白,除了诗忘不掉他的酒;徐志摩,除了散文忘不掉他的爱情;叶公超先生,除了他的外交成就与风流丰采,我们忘不掉他的脾气。”这番话耐人寻味。
陆铿说:“一个弥漫着假道学气氛和充满勾心斗角的中国官场,怎能容得下真正的人才,何况叶公超是天才。这不是叶公超的悲剧,而是中国的悲剧,时代的悲剧!”
黄少谷说,“他(叶公超)是一个有远虑的人”,同时评价他“不世故”,可谓知人之论。
何世礼谈起孙立人和叶公超时说:“这两位朋友都是头等人才,就是脾气太坏,劝了不知多少次,他们都不听!”
李敖在回忆录中说,叶公超曾表示他加入国民党原希望两脚踩到泥里,可以把国民党救出来,“结果呢?他不但没把国民党救出来,反倒把自己陷进去,言下不胜悔恨。”
在外交舞台上,有人把叶公超比作春秋时的晏子。他的能言善辩来自于“诗教”,他常说“不学诗,无以言”。
有人叶公超与麦克阿瑟作过比较:“古往今来,恃才傲物而受挫折、打击的例子太多了,这些英雄写下了一段历史,也博取了当时及后世人们的感叹。可是麦克阿瑟与叶公超都没有亲自写下他的一生故事,他们的心情究竟如何,还是一个不可忖测的谜。”
叶公超素有“文学的天才,外交的奇才”之美誉。
陶希圣评价叶公超有“文学的气度,哲学的人生,国士的风骨,才士的手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