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培的妻子何震出身于上海爱国女校,为中国最早鼓吹社会主义的人之一,也是中国最早的女权主义者之一。她与姻亲汪公权私通,被章太炎发现后告诉了刘,刘却不以为怪,反怪章多事。1919年刘师培死后不久,何震也得精神病而死;一说她削发为尼,法名“小器”。
有一次章太炎实在无钱度日了,写一张纸条给一位朋友,说“今已不名一钱,乞借银元两枚,以购香烟”。旁边一人说,既然开口借钱,何不多借两元。章太炎施施然答道:“多了怕借不动,与此君也只有两元的交情。”
章太炎日常生活简朴。据当时记载,章太炎饮食简单朴素,出乎想象之外。每天的菜肴无非是腐乳、花生酱、咸鱼、咸蛋、豆腐之类;家中没有婢仆,菜肴都由夫人汤国梨就近购买,到“邵万生”去买玫瑰乳腐,到“紫阳观”买酱菜,等等。章太炎喜欢吃零食,日常来访他的人,都带许多食物来,如绿豆糕、豆酥糖及种种杭州土产,是他最钟意的。章太炎的衣衫,常年不过三四套,从未见他穿过一身新衫。
章太炎反对白话文,但他却有白话文的作品:《章太炎的白话文》,这是他1909年至1910年间在日本东京对中国留学生所作的一系列白话演讲录的汇编。他的白话文全不似他的文言那么难读,却嘻笑怒骂,皆成文章。试看以下一段他讥讽日本学者的话:“有一位什么博士,做一部《支那哲学史》,把九流的话,随意敷衍几句,只像《西游记》说的猪八戒吃人参果,没有嚼着味,就囫囵吞下去;那边的人,自己有一句掩饰的话,说我们看汉土的书籍,只求它的义,不求它的文。这句话只好骗骗小孩儿。仔细说来,读别国的书,不懂它的文,断不能懂它的义。假如有人不懂德国文字,说我深懂康德的哲学,这句话还入耳么?”(《留学的目的和方法》)
1912年,章太炎准备续弦时,朋友问他对于未来的这位夫人有什么要求,章回答:“什么严格的条件都没有,只要能读读《红楼梦》,也就足够了。”后来汤国梨嫁给章太炎,章太炎却规定她每天必须读《说文解字》,看来作他的妻子,也非“识字”不可。
章太炎娶妻时,号称大麻子的刘成禺和李根源前往祝贺,章邀二人合影,两人都争着要站在章的左面,李对刘说:“我较你年长,当以齿等。”刘却说:“你不过是李麻子,天下人都叫我刘麻哥,当然要让我站上位。”听得一边的章太炎哈哈大笑说:“我这里可不是麻花大学啊,还是不要在这里争行辈吧!”
与汤国梨结婚后,章太炎曾为钱发愁,于是也想敛财。胡适的日记中记叙的一件趣事:仲恕(陈仲恕,名汉第)在熊内阁(指袁世凯当总统时的熊希龄内阁)国务员秘书,曾看见许多怪事。章太炎那时已放了筹边使,有一天来访仲恕,——他们是老朋友,——说要借六百万外债,请袁总统即批准。仲恕请他先送计划来,然后可提交临时参议院。太炎说,“我哪有工夫做那麻烦计划?”仲恕不肯代他转达,说没有这种办法。仲恕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借款,太炎说,“老实对你说吧,六百万借款,我可得六十万回扣。”仲恕大笑,详细指出此意之不可行。太炎说,“那么,黄兴、孙文他们为什么可以弄许多钱?我为什么不可以弄几个钱?”他坚持坐三、四个钟头之久,仲恕不肯代达,他大生气而去。明日,他又来,指名不要陈秘书接见,要张秘书(一麟)见他。张问陈,陈把前一晚的事告诉他,张明白了,出来接见时,老实问太炎要多少钱用,可以托梁燕孙(梁士诒,即后来被章太炎在袁世凯总统府嗤之以鼻的财长)设法,不必谈借款了。太炎说要十万。张同梁商量,梁说给他两万。张回复太炎,太炎大怒,覆信说:“我不要你们的狗钱!”张把信给梁看了,只好不睬他了。第三天,太炎又写信给张,竟全不提前一日的事,只说要一万块钱。张又同梁商量,送了他一万块钱。章太炎近来很有钱,他有巨款存在兴业银行,近来还想做兴业银行股东哩!
自恃(二)
1943年,胡适评价冯友兰:“冯友兰虽曾出国门,然实无所见。……见解多带反动意味,保守的趋势甚明,而维护集权的态度亦颇明显。”1947年,冯友兰过访纽约,听说杨绍震夫人许亚芬的硕士论文题目是《1927年以前胡适对中国文化界的影响》,不禁喜形于色,期期艾艾地说:“这……这……这个题目很……很……好,因为过……过了1927年,他也就没……没……没得影响啦!”1950年,胡适看到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的英文版,不屑地说:“实在太糟了,我应该赶快把中国思想史写完。”1955年,胡适又评价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想说几句好话,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处!”
胡适认为陈寅恪是当世“治史最渊博、最有识见、最能用材料”的人,然陈的文章实在写得不高明,“标点尤赖,不足为法”。实际上,陈寅恪毕生以文言写作,自未必遵守新式标点。
胡适对他的《中国哲学史大纲》上册的历史地位颇为自负,他说:“我自信,治中国哲学史,我是开山的人,这一件事要算是中国一件大幸事。这一部书的功用能使中国哲学史变色。以后无论国内国外研究这一门学科的人都躲不了这一部书的影响。凡不能用这种方法和态度的,我可以断言,休想站得住。”
1921年,胡适出版《〈红楼梦〉考证》,一反以往索隐派、附会派等“旧红学”派的观点,创立了以自传说为特点的“新红学”。胡适因之成为“新红学”派的祖师。胡适对此很是得意,说“我对《红楼梦》的研究都是前所未有的。”
钱穆与胡适在研究《老子》时发生争论。所论集中在老子年代先后,胡适认为老子的年代略早于孔子,钱穆则认定老子在孔子之后。二人某次在一会上相遇,钱穆对胡适说:“胡先生,《老子》的成书年代晚,证据确凿,你不要坚持你的错误了!”胡适答曰:“钱先生,你举出的证据尚不能说服我,果能服我,我连自己的亲老子亦可不要。”钱穆是经胡适提携进北大的,可见其不计个人恩怨的科学的学术批语精神,而胡适也很宽容,当一同学问及钱先生讲得与他不同,究竟谁的对时,他说:“在大学里,各位教授将各种学说介绍给大家,同学们应该自己去选择,看哪个是真理。”
胡适在小说考证领域的“抛砖”工作,引来了无数“美玉”,他曾不无得意地说:“我考《红楼梦》,得顾颉刚与俞平伯;考《西游记》,得董作宾;考《水浒传》,得李玄伯;考《镜花缘》,得孙佳讯。”
1962年2月24日,也就是胡适去世的当天,胡适在台湾主持“中研院”第五次院士会议时,高兴地说:“我常向人说,我是一个对物理学一窍不通的人,但我却有两个学生是物理学家,一个是北京大学物理系主任饶毓泰,一个是曾与李政道、杨振宁合作试验‘对等律治不可靠性’的吴健雄女士,而吴大猷却是饶毓泰的学生,杨振宁、李政道又是吴大猷的学生。排行起来,饶毓泰、吴健雄是第二代,吴大猷是第三代,杨振宁、李政道是第四代了。这一件事,我认为平生最为得意,也是最值得自豪的。”这是胡适生前的最后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