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专家杨志玖教授谈起与老师傅斯年的逸事。傅先生很钟爱杨志玖这个学生,有意送他出国深造,并为之作好准备,但杨以自己年龄偏大,准备结婚而婉谢了,傅先生为此斥之为“没出息”。杨一直对此事既遗憾,又感恩。
胡适在写给傅斯年的悼文中说“若有人攻击我,孟真一定挺身出来替我辩护。他常说:‘你们不配骂适之先生!’意思是说,只有他自己配骂我。”
介直
留学时,傅斯年的好友罗家伦与一位中国在欧洲的女人牵扯不清,据说在陪其看戏时,曾“看得她头昏目迷舌伸心跳——跳得隔两座尚可听得。”傅斯年对此极看不惯,他写信给罗嘲讽地说:“心跳而能使隔座者闻之,绝无此理。……想是使君之心与她之心心心相印,近在咫尺故可得而闻焉。”又说:“她自巴黎归,听说甚不喜巴黎,大维谓是你领他(她)看博物院之过。我当时想起《聊斋》上一段故事。一位教官行时送其七品补服于其所识之妓,此一思想,甚若对不起朋友,然当时此想油然而来,非由我召也。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择路则不可。”
在用人上,傅斯年打破人情、地域观念,不讲背景,唯才是举。他有句名言:“总统介绍的人,如果有问题,我照样随时可以开除。”
傅斯年一见有人用公家信笺写私信,马上发布告告诫之。
傅斯年“炮轰”孔祥熙时,他曾在一份关于蒋介石欲为孔祥熙(中央银行国库局案)说情的绝密件上勾出要害处,并在“委座”(蒋介石)的名侧大笔一挥批道:“不成话。”
抗战胜利后,傅斯年代理北大校长,将伪北大的人全部开除。有人前来说情的人,傅斯年说:如果这些人受不到谴责,那么就太对不起那些跋山涉水到了重庆和昆明的教授和学生了,他们为了民族大义而抛家别子去了大后方,吃不上喝不上的,容易吗?一句话把说情的人的嘴封得死死的。周作人也是这时候被傅斯年开除的。
1946年,蒋介石曾任命傅斯年为国府委员,他坚辞不就,并说自己乃一介书生,世务非其所能,并说:“如在政府,于政府一无稗益,若在社会,或可以为一介之用。”
傅斯年为人胸襟坦荡,做事光明磊落,上行下效共同治理招生考试的舞弊行为。当时台大职工最怕“入围”出试题、印试卷。时正值流火的盛夏,在学校图书馆门窗被封闭的一角,门外密布着岗哨,当时又没有空调设备可以消暑,人进入像坐牢似的一关几天,有位老教授只好带着氧气瓶进去。
在台湾大学任校长时,为力刹新生录取的说情之风,傅斯年多次在报端发表公开声明,称假如自己以任何理由答应一个考试不及格或未经考试的学生进来,就是对校长一职的失职。所以他奉告至亲好友千万不要向他谈录取学生事,“只要把招生简章买来细细照办,一切全凭本领了,而其他是毫无通融例外之办法”。如果有人查出他有例外通融之办法,应由政府或社会予以最严厉之制裁。他还在校长室门前树起一块告示牌,上书曰:“有为子女入学说者,请免开尊口!傅斯年!”
治学
傅斯年英国留学,先入伦敦大学跟随史培曼(Spearman)教授攻读实验心理学,后兼及生理和数学、化学、统计学等。1923年由英国至德国,入柏林大学哲学院跟随近代德国史学之父、语言考证学派的一代宗师兰克攻读比较语言学与史学。罗家伦认为傅斯年赴德国留学:“一方面受柏林大学里当时两种学术空气的影响,一方面受在柏林大学的朋友陈寅恪、俞大维各位的影响。”
罗家伦回忆留学时的傅斯年:“傅斯年学过实验心理学、数学、理化学,闻听柏林大学近代物理学、语言文字比较考据学显赫一时,又到此处听相对论、比较语言学,偶尔书包里还夹厚厚一部地质学著作。”
傅斯年留学时生活极为艰苦,但他依旧买书,他在给罗家伦信中写道:现在“又有火炉子费,又交学费,故实是十分节省,每日吃饭在二马克与三马克之间,未曾看戏一次。书是买了一部文法,一部梵文法,一部Karlgren的语言学,上一是上课,下一是为写书用。”
赵元任的妻子杨步伟描述过傅斯年在柏林的日子。杨步伟说,她与赵元任到柏林的第一天“就有一些中国在德的留学生来看我们,也是现在很多的名人在内,我们多数是闻名没有见过面的,这些人以前是英美官费留学生,大战后因德国马克正低,这些书呆子就转到德国去,大买德国的各种书籍,有的终日连饭都不好好地吃,只想买书,傅斯年大约是其中的一个。”
傅斯年最终转向研究实证主义史学,并显示出了惊人的天赋,俞大维曾对人说:“搞文史的当中出了个傅胖子,我们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1928-1937年,傅斯年领导历史语言研究所排除阻力,对以安阳为中心的殷墟作了15次大规模的考古发掘,找到大批甲骨文和殷商文物,为殷商史和甲骨文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石璋如回忆说:“那时是殷墟第13次发掘,所用人力在三百人以上,为殷墟发掘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也是中国的考古工作在国际间最煊赫的时期。约在五月中旬,气候已经相当的热了,他和法国的东方学者伯希和先生到达安阳……伯希和先生对着那样伟大的陵墓,那样排列整齐的小墓,那样大量并精美的灿烂的器物,在孟真所长面前,不断的惊讶和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