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一)
李季在《我的生平》一书中记载,1916年底蔡元培接掌北大之前,他们全班同学曾集体驱赶一位老师,兴奋地迎来辜鸿铭的故事。此前,其主要的专任英文教师C先生常以妓院为家、从不好好地备课和上课,这引起他们强烈不满,因而激烈要求校长改聘辜鸿铭来给他们上英文课。为达到这一目标,他们甚至不惜罢课数星期,最后才迫使原校长点头应允。李季对此特别记述说:“自C去而辫子先生来,我们不啻‘拨开云雾见青天’。”
1917年辜鸿铭到北大当教授,讲授英文诗。他上课引经据典。今天教学生们洋“大雅”,明天教洋“小雅”,后天要教洋“离骚”(弥尔顿的《悼亡友诗》)。
罗家伦英语不好,辜鸿铭老点名让他背英文诗。罗家伦有时候干脆说“不会”,引发了辜鸿铭的暴怒,甚至骂出了“忘八蛋”(和今天音近的词汇不同,这是文人骂法,意思是“无耻的家伙”)这样的话。这使得罗家伦多年之后还想起性格鲜明的辜先生。
著名报人张友鸾先生就曾生动地记述辜鸿铭和罗家伦之间互相“讨厌”的故事。据他说,辜鸿铭这位“名教授”因反感罗家伦这位“名学生”好出风头,不好好学英文,故上课时“十回有八回叫着罗家伦的名字,要他回答”。而罗家伦呢,对于这英诗课既无兴趣,英文底子又很差,每次点到他名字的时候,“有时胡乱回答一通,有时简直就说‘不知道’”。有一回,辜鸿铭听了他的回答很不满意,便当堂加以训斥。因为话说得很重,罗家伦有些难堪,就站起来辩解。结果招致辜鸿铭大怒,拍着桌子说:“罗家伦!不准你再说话!如果再说,你就是WPT!”罗家伦被吓得愣住了,只好忍气吞声,不再言语。下课后,他心中不快,尤其窝心的是挨了骂,还不知道所骂的WPT三个英文字母究作何解。他就此请教自己尊重的老师胡适,也未能得到答案。于是有一天,趁辜鸿铭正讲得兴高采烈的时候,他凑上前去问道:“上回老师不准我说话,骂我WPT。这WPT是什么意思,我到现在还不明白。请老师告诉我:这是哪句话的缩写?出在哪部书上?”辜鸿铭一抡眼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WPT,就是王、八、蛋!”此言一出,哄堂大笑。罗家伦恨得牙痒,却无可如何。张友鸾最后还强调:“北大学生,没有一个不知道罗家伦就是‘WPT’的。”
在北大当教授,辜鸿铭并没有把本分之中的传道授业解惑当回事,他第一堂课要学生将讲义翻到page one(第一页),等到最后一堂课他还是要学生将讲义翻到page one。授课时间全在嬉笑怒骂中过去,但他的嬉笑怒骂全是学问,他以怪论耸人听闻,以嘲骂语惊四座,以诡辩独擅胜场,眼瞧着那些青年听众两眼发直,挢舌不下,被牵着鼻子走,这才是辜鸿铭乐此不疲的事情。
辜鸿铭上课时比较生动的,深受学生欢迎。震瀛在《补记辜鸿铭先生》一文中记载:“看他的为人,越发诙谐滑稽,委实弄到我们乐而忘倦,也是教学的一种方法,所以学生也很喜欢。”
教学(二)
辜鸿铭对学生要求很严,他上课前给同学立三条规矩:“第一,我进来时,你们要站起来,上完课我先出去,你们才能出去。第二,我向你们问话或你们向我提问,你们都要站起来。第三,我指定背的书,你们都要背,背不出的不能坐下。”同学们慑于辜先生的大名,不敢提出异议。
辜鸿铭的课,学生最怕的还不是背诵,而是辜鸿铭要求他们翻译。学生一听要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译为英文,个个抓耳搔腮。
辜鸿铭在北大讲英国诗,旁征博引,海阔天空,怪论叠出,比如他把英文诗分为三大类,国风、小雅和大雅,国风中又分为苏格兰风、威尔士风等七国风。在列举诗人的作品时,他常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翻开诗集一对照,竟一句也不差,记忆力之惊人让所有学生,包括反对他的人,都不得不折服。
辜鸿铭给学生布置的英文练习也与众不同,他要学生用英文翻译《三字经》、《千字文》。他能用中文回答英文问题,用英文回答中文问题,常常还插入拉丁文、法文、德文,学识之渊博,常常令问者瞠目结舌。所以,他的课极为叫座,课堂里总是挤得满满的。
辜鸿铭上课有时天马行空,喜欢骂人。一次骂袁世凯,从上课铃响骂到下课铃响。北大学生们总结出一个规矩,不能跟辜鸿铭教授提起“袁世凯”,否则一堂课当时就报废。
辜鸿铭先生古文烂熟于胸,英文又呱呱叫,加上诙谐幽默,一般是没有学生退堂的。辜鸿铭讲到得意处,他会忽然唱段小曲,或者从长袍里掏出几颗花生糖大嚼,令人忍俊不禁。
辜鸿铭在北大上课时,带一童仆为他装烟倒茶,他坐在靠椅上,辫子拖着,慢慢吞吞上课,一会吸烟,一会喝茶,学生着急地等待着他讲课,辜鸿铭却一点也不管。有时一年下来只讲6首十几行英文诗。
在北大一次教员会上,辜鸿铭公然扬言:“如果今天没皇帝,伦理学这门功课可以不讲了。”时为文科学长的陈独秀差点气晕了过去。
辜鸿铭在北大教书时,有一年一个毕业班的班长请他给一张照片贴在毕业簿的同学录中,作为纪念。结果辜鸿铭火冒三丈地说:“我又不是娼妓,用什么照片?如果你不怕花钱,给我铸个铜像做个纪念岂不是更好?”
辜氏从小受西方教育方式影响较大,所以并不完全拘泥中国的教学方式,上课时也经常跑题,信马由缰。周作人回忆说:“他在北大教的是拉丁文等功课,不能发挥他的正统思想,他就随时随地想要找机会发泄。”
辜鸿铭离开北大,也是因为罗家伦。1919年5月3日,罗家伦写信给当时的教务长马寅初和英文主任胡适(即《罗家伦就当前课业问题给教务长及英文主任的信》,目前此信存于北大),历数辜鸿铭上课的种种,如“次次总是鼓吹‘君师主义’”,“上课一年,所教的诗只有六首另十几行”,骂新诗,说不出英文诗的精神等。北大校方接到信后即讨论此事,最后导致辜鸿铭离开北大。
情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