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三)
据说,苏曼殊他经常招校书而来,却又瞪目凝视,久无一言,随即遣之而去。为此不少校书在私下议论曼殊“和尚真是个疯子”。
陈独秀与苏曼殊一起翻译嚣俄(Hugo,今译雨果)的《悲惨世界》,但陈说那是曼殊的手笔,他只是稍加润饰而已。陈还指出,曼殊所译对原作很不忠实,乱添乱造,根本谈不上“信”,而他的润饰更是马虎得一塌糊涂。译作先是在《国民日日报》上登载,未及刊完,报馆被封,后又由镜今书局出版。接受书局建议,陈与苏皆署名其上,故有同译之说。
陈独秀所说:“照这样看来,当曼殊是傻子的人,他们还在上曼殊的大当呢,曼殊的贪吃,人家也都引为笑柄,其实是他的自杀政策。他眼见举世污浊,厌恶的心肠很热烈,但又找不到其他出路,于是便乱吃乱喝起来,以求速死。”陈进一步肯定他说:“在许多旧朋友中间,像曼殊这样清白的人,真是不可多得了。”
苏曼殊住院看病,不知该节省算计,有一回到了该出院的时候,他无法支付医药费,就连随身穿的衣服也全部典当出去,朋友去看他,见他用被子盖住全身,但气色尚好,就问他为何不出院。回答说:衣已典当,总不能赤条条步出医院。
苏曼殊画画时要让一个娇艳女郎立侍在旁,兴致来了,就沾取女郎唇上的朱红作为颜料。
有一次,在东京马路上,苏曼殊发现一名艺妓正在上电车,他情不自禁,拔腿就追,刚跑到电车站,电车就开动了因为跑得太急,在站台附近跌了一跤,门牙被跌掉两颗。事后,众人说他是“无齿之徒”。
1917年夏天,苏曼殊因饮食无节,患病在上海霞飞路某医院,他的朋友程演生去探病,他出示当票多张,嘱程代赎。程亦在客中金尽,未能相助。事为曼殊的革命朋友蒋介石所闻,蒋命陈果夫送些钱去,并接曼殊到新民里蒋宅居住疗养。
情谊
苏曼殊经朋友介绍,到南京陆军学堂任教,从而结识了青年革命家赵声。在他的《燕子龛随笔》中有一段话,描述了他俩的革命情谊。文中写道:“赵伯先少有澄清天下之志,余教习江南陆军小学时,伯先为第三标标统(相当于团长),始与相识,余叹为将才也。每次过从,必命兵士购板鸭黄酒。伯先豪于饮,余亦雄于食,既醉,则按剑高歌于微风细柳之下,或相与驰骋于龙蟠虎踞之间,至乐!”
苏曼殊和赵声常在一起饮酒赋诗,纵马高歌,钟山附近的人们都被他们豪迈的气概所吸引。苏曼殊曾给赵声画一幅《饮马荒城图》,题诗一首:“绝域从军计惘然,东南幽恨满词笺。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
《饮马荒城图》画成后,苏曼殊却无法交给赵声,因为赵声为革命四处奔走,居无定所。黄花岗起义后,赵声悲愤而死,化名“天香阁主人”葬于香港。苏曼殊就效法延陵季子挂剑的故典,托一位友人将此画带到赵声墓前焚化。这位友人不舍得这样做,自己了,此画后来不知下落。
逸事
在这近六年的留学期间,苏曼殊的生活是很清苦的。据他的同学和好友冯自由回忆,苏曼殊在东京上学时,因林紫垣只月助十元,苏曼殊住的是最低劣的“下宿屋”,吃的是掺了石灰的米饭,为了节省火油费,晚上竟不点灯。
1910年,陈独秀给苏曼殊写信,问他“有奇遇否?有丽遇否?”当时陈刚与高君曼同丨居丨,他得意地问苏曼殊:“新得佳人字莫愁,公其有诗贺我乎?”
1909年夏,苏曼殊与好友刘三避暑于杭州白云庵禅院,意外收到一封匿名的恐吓信。大意是,革命党人早就看出苏曼殊形迹可疑,与叛徒刘师培、何震夫妇(他们都是替两江总督端方搜集革命党人情报的密探)瓜葛甚密,警告他若再敢与刘、何二人沆瀣一气,不加收敛,阎王殿上就会立刻多一个新鬼。
此事惊动了章太炎的大驾,他赶紧出面为苏曼殊辩诬。其词为:“香山苏元瑛子谷(苏曼殊在俗时又名元瑛,字子谷),独行之士,从不流俗……凡委琐功利之事,视之蔑如也。广东之士,儒有简朝亮,佛有苏元瑛,可谓厉高节、抗浮云者矣。……元瑛可诬,乾坤或几乎息矣。”后来大家才知道,这封令人迭足屏息的恐吓信是南社成员雷昭性所写,他怀疑曼殊与刘师培夫妇同流合污。
苏曼殊曾应陈独秀之邀,到安庆安徽高等学堂任教。在安庆,苏曼殊对陈独秀说:“安庆真无聊,无书可读,无花可观。”不久,苏曼殊吃腻了安庆的烧卖,想念上海小花园的八宝饭,便和郑桐荪一起回到上海。
文涛的《苏曼殊的怪性》中记载:大师很喜欢女人……最喜欢给女子画画,真所谓有求必应。——不,有时简直是毛遂自荐:“某某,我把妳画画好不好?”故一般***见大师一到,即喊:“苏和尚,给我画画。”大师即笑咪咪地答应一声:“嗄!”提起笔来就画。至如男子,若求他的画,那是要命,不要说是一个向不往来的要求一方一尺而不可得,就是素相知交的,恐怕也要今天挨明天,一天一天地挨延下去,或许终于不可得。但有一种法子可以得到:你如其看到他已经画好的东西,你只要说一声:“苏和尚,这画我拿去了!”你拿之就走,他也默不做声;这是最便利的一种法子。还有一种法子,也可以得到大师的画,不过机会很难遇的。比方今天忽然下雨,下倾盆的大雨,那你先磨好墨,摊好纸。他还是来看看桌上的纸,去看看门外的雨,总要真个下得他实在不能出门了,方始给你画起来。但切记,你要画,切不可说要画;若说要画,他一定是写字的。总而言之,大师的画,在女性则贱若泥沙,在男性则贵若珠玉,从不肯爽爽快快地给男性作画。
苏曼殊在吴中公学时,喜欢涂抹,有时写几句西哲格言,有时写一首自作的小诗,给同学看后,扔到纸篓。他又喜欢作画,见了有空白纸张,便乱画一番,结果亦扔到纸篓。
苏曼殊在白云庵居住时,据意周和尚说,苏曼殊白天睡觉,午夜,披上短褂,赤足,木屐,尽享湖山夜色,至天明方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