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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渡东瀛,章太炎还闹过一个笑话。中国人有个随地随时吐痰的习惯,章氏也不例外。日本的房子里地面都铺着木板,吃饭睡觉都在地上,所以地板是一定要干净可鉴的。章氏一进屋,说不得几句,嘴一撇,“噗”地一声,一口浓痰飞射而出,让旁边的日本人惊诧莫名,也让陪同的中国人尴尬不已。

章太炎在上海剪了辫发,当时看到朋友一件西装,穿着西服没有辫子还不太扎眼,所以借着这件西服穿了起来。可惜西服虽好,终是他人之物,乃不得不重着旧装。但既已剪辫明志,又复废黜了清朝年号,这大清朝的长袍马褂是不想穿了。于是他的衣着就“怪”了起来。夏季,裸上体而御浅绿纱半截衫,其裤带乃以两根缚腿带接而为之。缚带接而不牢,缚而不紧,于是只见他时时以手提其裤,若恐堕然。他上张园演讲,大庭广众之下,裤子也照提不误。从日本转了一圈回来,觉得日本衣冠文物犹有盛唐遗迹,于是他回到上海后衣装一变:秋冬恒服长袍,外罩以一件宽氅和服。因为剪了辫发,头发就留了四、五寸长,左右两股分梳,下垂额际,不古不今,不中不西。他这和服还有些来历。因为日本当时刚脱离封建时代不远,有些世家还在和服上绣着家徽,章太炎仿效日本家徽,在自己和服上绣上一个大大的圆章“汉”字,以示自己是汉人,而不是满族奴隶。这件衣服他一直穿着。革命成功后亦着装如故。1913年八月后被袁世凯软禁在北京,章太炎一度以为自己性命不保,次年五月决定绝食,安排后事的时候特意将这件“汉家和服”寄给居家上海的汤国梨,以慰其思念之情,大概想着自己如果尸骨无存,至少还有这一件革命故物可作衣冠冢吧。”

章太炎的辫子也是一大景观。因为出了租界之后无辫仍然有被抓之虞,于是他就不得不在帽子里装一条长长的假辫子,可是他又不愿效通常做法将假辫子缝在帽子里,而是嵌在帽沿里,于是一上街走路,辫子摇摇晃晃就不免常掉下来,更加引人侧目。有一次有人打赌,说章太炎从某地倒某地如果辫子不掉下来,就输一桌酒席—没人敢赌。

章氏居处有一大室,四壁琳琅尽是书籍,了无陈设,一无隙地,就是窗户上下也摆上书架。常常中夜睡醒,忽记起某书某事,即起床到书架上翻阅,往往自中宵达旦,虽在严冬,自己也不会批衣,有时候仆人夜起,或者清早进室内洒扫,只看到他持卷呆立,行如木鸡。所以,章太炎常感冒,一感冒就鼻涕长流。

章太炎于人情世故毫不知悉,出门即不能自归。他在东吴大学的同事黄人也是一个痴人。这两个痴人一次在茶馆小坐,结帐时才发现都没带钱,遂决定将章留下作人质,黄回去取钱。不料黄人回家后,正巧收到朋友寄来的书,于是一看成痴,将章抛诸脑后。

民国十八年(1929年)中秋,房东吵上门来收租,说章家积欠房租二十个月,房东迫着要他迁出。章夫人潸然泪下,章太炎竟毫不介意。他对此等事多采不了了之的态度。有时连他自己居处的地址,他也弄不清楚。章夫人就写了一封信,托人拿去见好友董康 (绶经);董康很有钱,当即写了两张庄票(钱庄的银票)送回。有了这两张庄票,一张偿付积欠;同时迁居同孚路同福里25号,将另一张庄票付租。搬迁之费,完全由朵云轩主人负担。搬家时章太炎家具器物很少,但有木版书近八千册。

作为大师,章太炎成绩卓著,但作为普通人,他却有许多“不合格”之举。其中最夸张的莫过于不认得回家的路,有时出门几十步买包烟,一转身就回不了家,而且他沿途问路也极其搞笑,只有六个字:“我的家在哪里?”

据章太炎的夫人汤国梨回忆,有一次章太炎从孙中山家里回家,一出门就上了一辆人力车,车夫问拉往哪里?章太炎说:“家里。”车夫问:“你家在哪里?”章太炎说在马路上的弄堂里,弄口有一家纸店,结果车夫只能拉着章太炎在马路上兜圈子。后来孙家打电话问章家,才知道章太炎并没有回家,“遂由孙家再派三人,协同原来陪送者,在‘大世界’游艺声前马盼自若,迎面而来,才拦着送回家中”。

还有一次,章太炎从南京回上海,他的家人记错了班次,他就自己下车雇了一个车夫,又在马路上兜起了圈子。“他的家人接他不着,焦急万分,派了二十余人在市内分头找寻,终于在大世界附近找到了。从此,他老人家出门,非有人陪伴不可”(薛慧山《国学大师章太炎》)。更离谱的是,有一次章太炎与诗人摩西谈了一个通宵,好不容易摸到了回家的路,竟错入了邻居家的卧室,而且倒头就睡。这本是邻家一个少丨妇丨的卧室,她早上出外购物,回来一看一个大男人躺在自己床上,吓了一跳。幸好左右邻居都认识是他是章太炎,就把他叫醒,并护送回家。章太炎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竟然不高兴地问道:“我正睡得很熟,你们何苦扰人清梦?”

章太炎不仅不认路,对钱也一点儿没概念。他晚年靠卖字为生,却根本不知道钞票有什么价值。据周黎庵回忆,“章太炎让仆人去买包烟,给五元,儿子要做大衣,也给五元,甚至在苏州盖房子的时候,他也照样掏出了五元。对章太炎来说,一张钞票,便有一次用途”。

还是在上海爱国学社的时候,因为章太炎老不洗澡也不理发,有一位朋友实在看不过去,就每月到点强他到理发店理发,理完他也不付钞兀自往外走,朋友只好替他付帐,长久如此。然而有一次几个朋友聚谈,这位付钞的朋友来了,章太炎向旁人问道此人是谁,旁人大噱怪叫:“他给你付了这么久的理发钱,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1913年四月的时候(三月宋教仁被刺杀),章太炎弃东三省筹边使之职,南来抵京晤袁世凯,袁世凯下令授勋二等,并且和章太炎说“体己话”:清帝退位,革命成功,参加革命而识时务者,今以多居显要,住洋房,子女玉帛,如愿以偿。惟君仍孓然一身。近来南方报纸,对余多毁谤,谓余将复辟帝制,淆乱人心,现在特授君四万元支票一张,实际上只需向上海各大报,以津贴为由,酌予点缀。所余大部分可由君自由支配。章太炎踌躇再三,接了下来。但袁世凯深知章太炎有点迷糊,明明白白告诉他这四万元由他自由处置,等于白送,结果他还是没有拿到手。原来,他拿着这四万元亦惊亦喜、患得患失地刚回到上海,南通的张謇状元就直奔他而来,开门见山说:听说袁项城拨款四万元给你去办报。今共和党在上海出版的《大共和报》经费支绌,你可将这四万元交我以资维持。这既符合袁项城在沪办报要求,又无需你繁琐劳神。现在你我同为共和党的发起人,将此款维持《大共和报》,正是得其所用。章太炎瞠目结舌,不知所对,最后还是支支吾吾拧着脖子将此款交予张謇“充公”,看得一旁的汤夫人心疼已极。

据说晚年章太炎寓居上海,有事到苏州,有人劝他就在苏州居家,并且介绍他买一所房子。那房子前面一重是楼房,院子里栽了几棵树,章太炎背着手,走过去一看,深深点头:“不错,有楼。”进到院子里一看:“不错,还有树!”也不看后面了,就和人家议价。人家觑得他这样满意,因而漫天要价一万五千元,已经超过时价很多了,本还有还价的的余地。可章太炎觉得过意不去,觉得还可以加一点,最后竟以一万七千元成交!等到汤国梨闻讯赶来,大势已去,一切手续都已办妥。而且,房子还不能住,原来院子旁边就是一家纺织厂,每天清早就有机器轰隆隆开个不停。这房子卖也卖不出,租也租不出,结果只好空着,还得雇人看守。于是他们只好买地再造新居。

嗜好

章太炎嗜好是吸烟。自己吸的香烟一般是廉价的是“金鼠牌”,招待客人则用“大英牌”。此外,欢喜抽水烟。一筒水烟,地下必留有一个烟蒂,因此家中地板上就有成千成万经烟蒂烧焦的小黑点。

章太炎先生嗜烟,讲课时,常常一手拿粉笔,一手拿烟卷,有时误拿着烟卷在黑板上写,惹得学生哄堂大笑。

革命元老冯自由(冯玉祥)来访,请他写两件东西,一件是孙中山先生的“中华民国政府成立宣言”,一件是“讨袁世凯檄”。这两件原稿,本是章太炎手撰的,冯玉祥要求他亲笔再各写一件,成为“历史文献”。当时冯玉祥致送了润笔墨银20圆大洋。不料这件事,报纸上竟大登特登。许多人慕名而来,纷纷求章太炎再写这两件原文,共有五六十份;有的送墨银40圆,有些送墨银200圆。章太炎抱定宗旨“口不言钱”,经常由夫人或弟子应付。章太炎写到十件以上,就恼怒了,再也不肯动笔。经夫人横劝直劝,他只是不出声。后来想出一个办法,原来他平日吸的都是金鼠牌香烟,有一次人家送他一罐茄力克香烟,章太炎称它为“外国金鼠”,时常吵着要吸。章夫人就允许他每写一件,买一罐给他,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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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818民国那些大文人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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