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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奚和金岳霖是好友,但有时候也吵架。有一次话不投机,争论起来,金说张真实充满傲慢与偏见,张马上反驳说,你才是缺乏理智与情感。(《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是简奥斯汀的两布部著名小说。)

抗日战争之前,金岳霖与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及林徽因在北京住前后院。他常常看到梁思成为了古建筑上的某个数据而在房顶上上下下,就为梁林夫妇编了一副对联:梁上君子 林下美人”。“梁上君子”在中国说的是小偷,这里反语正用,恰到好处。所以梁思成听了很高兴。还说:“我就是要做‘梁上君子’,不然我怎么才能打开一条新的研究道路,岂不是纸上谈兵了吗?”可林徽因并不领情:“真讨厌,什么美人不美人,好像一个女人没有什么可做似的。我还有好些事要做呢!”意思是,女人并非供人们欣赏的。金岳霖听到后,表示赞成,连连鼓掌。

一次,他在王府井一时兴起,花几百元买了一顶高级皮帽,事后竟诚惶诚恐了好一阵,虽然没有人指责他,他却多次在小组会上主动忏悔,说是过去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余毒未清。阶级性主宰了他的思维逻辑。金岳霖的侄女从美国回来去看他,当他得知侄女加入了美国籍后,竟二话没说把她赶了出去。

为学

1926年,金岳霖回国后发表了他的第一篇哲学论文:《唯物哲学与科学》。他在文中说:“世界上似乎有很多的哲学动物,我自己也是一个,就是把他们放在监牢里做苦工,他们脑子里仍然是满脑子的哲学问题。”

金岳霖授课时,常把学生也看做学者,以学者对学者的态度研究问题。他讲课经常“不带书本,不带讲稿,走进课堂只带一支粉笔,这支粉笔并不适用,经常一堂课下来一个字也不写”。

金岳霖主讲逻辑学,有学生感到这门学问十分枯燥,便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要搞逻辑?金教授答:“我觉得它很好玩。”

西南联大时,金岳霖曾开设一门选修课“符号逻辑”。对很多人来说,听这门课如听天书。因而每次上课,教室中只有零星几个人。其中一个叫王浩的学生却是例外,颇能懂得个中奥妙。金岳霖经常会在讲授过程中停下来,问道:“王浩,你以为如何?”于是,接下来的这堂课便成了他们师生二人的对话。

冯友兰和金岳霖都讲形式逻辑,张松年讲的逻辑有点罗素的味道,可是,最叫座的还是金岳霖的课。一到他的课,好几百人,几乎满堂。季羡林虽然在高中学过逻辑,不过金岳霖讲的逻辑跟他学的不一样,所以考不好,后来他才知道,金岳霖讲的形式逻辑跟自己学过的不是一个体系。金岳霖有一次讲到“我吃饭”一句话,说重读“我”,就表示:“我”吃饭,不是“你”吃饭。重读“吃”,就表示:我“吃”饭,不是我“拉”饭。

金岳霖曾说:“我培养了只做概念游戏,不关心政治,甚至于反动的人。例如殷福生(殷海光)就是我所供给所培养的一个反动分子,他现在在台湾为蒋匪帮服务。”“我宣传逻辑上的纯技术观点,天才教育观点,在这一方面我特别捧王浩,他现在仍然留在美国大学里,为美帝国主义服务。”

晚年的金岳霖认为三本书就能概括他的一生:“我要谈谈我的书,我只写了三本书。比较满意的是《论道》,花功夫最多的是《知识论》,写得最糟的是大学《逻辑》。”

金岳霖的《知识论》写了两遍,费时十余年,从完稿到正式出版又用了35年之久。新中国成立后,张岱年碰见金岳霖,问金的《知识论》可曾写好。金答曰:已经写好了,我写了这本书,我可以死矣。1983年,就在金岳霖去世前一年,商务印书馆终于出版了《知识论》,金岳霖在序中说:“《知识论》是一本多灾多难的书……是我花精力最多,时间最长的一本书,它今天能够正式出版,我非常非常之高兴。”

风采

1926年,金岳霖留学回国后,先受聘于清华大学教授逻辑学,并受校方委托创办了清华大学哲学系,担任系主任。当时的哲学系只有金岳霖一个教师,也只招到沈有鼎一个学生,当时一师一生,号称一系,成为美谈。尔后的三十多年里,他不但一手办起了清华大学哲学系,而且培养了这方面的许多大家,桃李满天下。用金老同事汪子嵩先生的话说:“一直到1952年,清华哲学系的学生都是金先生的学生,或是学生的学生。”

金岳霖的学生回忆老师:他身材高大,仪表端庄,有时西服革履,执手杖,戴墨镜,一副英国绅士派头;有时着运动衫,穿短裤,球鞋,举手抬足像一个训练有素的运动员;有时在西装外面套个中式长袍,戴个老八路的棉军帽……

金岳霖平常永远是腰板笔挺,西装革履,皮鞋插得油光可鉴,上面绝对不会有灰尘。夏天穿短裤还一定要穿长筒袜,因为在当时看来,gentleman穿短裤一定要穿长袜。

金岳霖常年戴着一顶呢帽,进教室也不脱下。每一学年开始,给新的一班学生上课,他的第一句话总是:“我的眼睛有毛病,不能摘帽子,并不是对你们不尊重,请原谅。”他的眼睛怕阳光,常戴眼镜。长沙临时大学草创急就,校舍紧张,文学院各系暂时迁往南岳。当时,在南岳的哲学家有冯友兰、金岳霖、汤用彤、郑昕、沈有鼎(字冗三)。在紧张授课之余,学者们也相互开开玩笑。冯友兰就吴宓的一句诗“相携红袖非春意”发表过不同意见;金岳霖有畏光症,经常戴着一幅眼镜;郑昕则喜欢喝酒;沈有鼎用纸枚代替蓍草研究周易占卜的方法。闻一多因此写了一首诗:惟有哲学最诡恢,金公眼罩郑公杯,吟诗马二评红袖,占卜冗三用纸枚。

徐志摩当年曾描写过金岳霖与一位名叫丽琳的西方女子“初到北京时的妙相”:“老金他簇着一头乱发,板着一张五天不洗的丑脸,穿着比俄国叫花子更褴褛的洋装,蹩着一双脚;丽琳小姐更好了,头发比他的矗得还高,脑子比他的更黑,穿着一件大得不可开交的古货杏花黄缎的老羊皮袍,那是老金的祖老太爷的,拖着一双破烂得像烂香蕉皮的皮鞋……虽则那时还在清早,但他们的那怪相至少不能逃过北京城里官僚治下的势利狗子们的愤怒和注意。黄的白的黑的乃至于杂色的一群狗哄起来结成一大队跟在他们背后直嗥,意思是说叫花子我们也见过,却没见过你们那不中不西的破样子,我们为维持人道尊严与街道治安起见,不得不提高了嗓子对你们表示我们极端的鄙视与厌恶!在这群狗的背后,跟着一大群的野孩子,哲学家尽走,狗尽叫,孩子们尽拍手!”

逸事

金岳霖先生,字龙荪,1895七夕出生,相传金老的父亲那天刚好从外面骑马回家,途中遇到一条大蛇横在路中,金父便等蛇横过路后才策马而行。回家才知其夫人正要分娩,金父便决定:如果生下的是女孩就叫“巧巧”,若是男孩就取名“龙荪”,这就是金岳霖先生字的由来。

金岳霖字龙荪,与叶企孙、陈岱孙并称“清华三孙”。他们有一个相同的特点是——终生未娶。

金岳霖的单身一直都是话题。西南联大有四个出名的单身教授:外文系的吴宓,经济系的陈岱孙,哲学系的金岳霖,生物系的李继侗。虽然是单身,但他们的逸闻趣事和恋爱故事在学校内广为流传。

金岳霖好友陈公惠女士回忆,在美国留学时,一次金老在回家路上遇到房东故德太太。细心的房东太太立刻发现,金岳霖的脸色看起来不大愉快。房东太太很关心他就问:“你怎么啦,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呢?”他便有点委屈地说:“我在国内的女友来信要和我吹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到湖边去,这下吓坏了故德太太,生怕他一时意气做傻事,忙找人去劝千万要想开;而金岳霖却为自己编的小恶作剧乐得哈哈大笑。

金岳霖早年是学商业和政治学的,可能这些学问对他的智力不构成任何挑战,所以他对这些“玩意”一点兴趣都没有。有一次他和张奚若、秦丽莲在巴黎圣米歇大街散步,遇到几个人不知为了什么事吵了起来,这三个人居然也跟进去和他们争论。从此,金岳霖开始对逻辑产生兴趣。当阅读到新黑格尔主义的哲学家T.H.格林著作时,他说他才头一次感到情感上的欣赏和认同,从此之后他对哲学的热情一发而不可收拾。

抗日战争中,金岳霖先生教的研究生中,出了一位别出心裁运用逻辑推理的有趣人物。当时日本人常轰炸西南联大所在地昆明,人们便常常要跑警报。这位哲学系研究生便预先作了一番逻辑推理:跑警报时,人们便会把最值钱的东西带在身边;而当时最方便携带又最值钱的要算金子了。那么,有人带金子,就会有人丢金子;有人丢金子,就会有人捡到金子;我是人,所以我可以捡到金子。根据这个逻辑推理,在每次跑警报结束后,这位研究生便很留心地巡视人们走过的地方。结果,他真的两次捡到了金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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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818民国那些大文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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