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曹操不会把过错归结为自己好色,所以对下,他的说法是:“吾降张绣等,失于未取其质,以至于此。吾知所以败。诸卿观之,自今已后不复败矣。”从此,曹操接收降将后都会把对方的家属控制起来,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哈哈!
对下倒还简单,关键是对上,汉帝此时虽然没了前代天子的权威,但真要搞死曹操也不是太难。原来,按汉朝旧制,三公凡有领兵出征的,必须觐见皇帝,而且觐见的时候,必须由左右虎贲卫士交叉两戟于颈前而行,就跟押赴刑场似的。其实这一套在东汉朝已经很久没玩了,可献帝刘协针对曹操势大,竟然恢复了这一套,其深意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并且,刘协在接见曹操时,并没有什么好言好语,而是斜靠在龙椅上放出一句狠话:“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曹操听完这句话,当场面如土色,冷气攻心,全身不停发抖,待懵懵的退出殿来,已是汗流浃背。
曹操一代名将,常跨鞍对阵,矢刃交下,而意气安缓,了无怖心;今见弱君,不由自慑,岂非天威难犯?看来皇帝毕竟是皇帝,曹操若稍不做防范,到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因此,曹操战败归来,便学乖了,无论如何也不去朝见天子了,我惹不起你躲你成不?
曹操不想做王莽,也不想做刘秀,但更不想做韩信,究竟未来路要怎么走,这是一个问题。
就在曹操权威受挫,压力山大,想要再征张绣挽回颜面的时候,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吕布使者突然来到许都,来就来呗,还给曹操送上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竟是伪帝袁术手下的谋士,韩胤。
原来,还是袁术胆子最壮,就在这年春天,他终于在寿春僭号,自号“仲家”,又称“仲氏帝”,并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唯独不敢正式登基,只因忌惮曹操而已。这就好比男女通奸偷情,甚至孩子都生了,却不敢正式结婚,一副按捺不住而又胆战心惊的猴急样,当真让人喷饭!
到这里,袁术算是彻底自绝于天下了,而以他为首的军事自由派阵营,也从此自动解散,包括公孙瓒、刘备、张燕、张杨,甚至翅膀长硬了的老部下孙策,都不想再理他了。
可袁术就是自我感觉良好,反正认为自己就是真命天子啦,还在后宫搞了数百佳丽,绫罗绸缎的穿着,鼎食粱肉的吃着。虽然这年江淮天旱岁荒,士卒百姓饥寒交迫,以至人相残食!
烈士多悲心,曹操听闻,觉得有些痛心,又有些愤怒,感情的闸门一旦泄开,就再也难以自抑,于是生出了一篇绝世诗章《蒿里行》,尽显其卓然于群雄之志向与觉悟: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津盟,乃心在咸阳。
军力合不济,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淮南称帝号,刻玺于北方。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注:嵩里,为泰山一地名,据说为人死后灵魂归处。《蒿里行》即乐府曲调中送葬挽歌之名。以此诗所咏丧亡之哀,足当此悲剧时代之挽歌。)
短短八句八十字,从当年酸枣会盟失败一直说到如今袁术称帝号,总共七年山河破碎的历史画卷,语言古朴,雄阔远大,感情沉痛,直面现实,其境界之开阔,其思想之高度,实乃中国第一诗史。曹操的诗,极少华美的辞藻,结构也不是很精细,但简约严明,沈雄俊爽,就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字里行间充满了感染力和崇高美,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伦理关怀与厚重的历史使命感。这可真是唐宗宋祖略输文采,秦皇汉武稍逊风*了。
曹操代表了这样一群文人,他们有着对苦难社会的自信心与责任心,这是一种高贵的,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品质,更是一种长期压抑后喷薄而出的激情,他们怒放的生命,在乱世的血腥荒野中飞翔、穿行,拥有超越平凡、挣脱一切的力量。这种力量,历史上称之为建安风骨。曹操便是这建安风骨的核心,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文坛、政治双料领袖。
总之,计划跟不上变化。曹操本来还想留到最后收拾袁术的,可袁术自己先跳出来讨打来了,真他妈贱!既然如此,那就放过张绣,先去搞定袁术吧。只是袁术还有吕布、孙策这两个强大盟友,得想办法先拆散他们的联盟才行。
也就这么巧,曹操刚想睡觉,就有人送了枕头过来。袁术派韩胤去找吕布,想要与吕布结成儿女亲家。好在吕布受徐州本土势力陈珪陈登父子的影响,最终放弃了当袁术的“***家属”,更派人将韩胤绑送到许都,送了份大人情给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