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烈士穷益壮,大才晚方成
马援的祖父马宾曾多年客居天水,父亲马仲也当过“牧师令”(汉文帝时在西北边郡地区设立了三十六所牧师苑,为朝廷蓄养军马),三哥马员此时也正当着“护苑使者”(畜牧巡查官),所以马家有很多亲朋故旧、下属同僚都在凉州一带搞与畜牧相关的生意,这些人正是马家四公子马援在北地创业的最好资本与人脉,他很快就把这块“蛋糕”给做大做强了。
“如斯为远客,始是好男儿。”由于家庭的缘故,马援从小就有一个边塞梦,只是从前有太多的牵挂与羁绊,才将事情一拖再拖,如今老天指引他亡命边塞,又兼地利人和,万事俱备,他想不成功都难。
于是,前来投奔“马氏边塞畜牧集团有限公司”的人越来越多,最终竟有了数百家宾客,成为当时中国最大的“畜牧私营企业”。马援就带着大家在陇西、天水一带游牧贩马,开荒种地,几年下来,竟积累了一笔巨大的财富,有牛、马、羊数千头,谷数万斛,这在王莽乱世可谓富比一郡。
虽然如此,,马援却没有露出暴发户嘴脸,因他志不在此,再多的钱都是身外物,可聚可散,浮云而已。
于是,马援面对他的巨大财富,淡定的说出了又一句经典名言:“凡殖货财产,贵其能施赈也,否则守钱虏耳。”(俗语“守财奴”典出于此)
正所谓千金散去还复来,马援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将他万贯家财,全部散给了亲友族人以及边塞上为苛政所苦的可怜百姓,可他自己只穿着陈年老羊袄皮袴(同“裤”),在西北原野上悠游自在、纵情驰骋,看上去就是一个正宗的边塞“牛仔”,与当年风流俊雅的马家贵公子简直判若两人。
只追求努力奋斗的过程和精彩自由的人生,视钱财富贵如粪土,超然物外无挂无碍,光这一点马援已超越芸芸众生,达到伟大人物之精神境界,只差一个耀眼舞台展现其才华而已。
插一句,由于马援老散家财,宁愿过清苦的生活,所以后世当铺业竟尊他为祖师爷,这可真是中国式的黑色幽默。
转眼到了王莽末年,天下糜烂,义兵四起。为了镇压此起彼伏的叛乱,王莽从弟、卫将军王林开始广招天下雄俊。当时已名震边塞的马援便被他征召并举荐给了王莽,王莽倒也爱才,竟一口气将原通缉犯马援提拔为省部级干部汉中太守。这一年(公元23年),马援已三十七岁,果然大器晚成。
然而,还没等马援新官位的屁股坐热,王莽就垮台了,这皇帝的脑袋都被送去宛城给人当球踢,他封的官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马援哭笑不得的扔掉官印,与时任上郡太守的三哥马员一起跑回凉州,继续去当他们的土财主。
这样又过了两年,至公元25年,刘秀在河北称帝,不久建都洛阳,马援与马员两兄弟作为社会知名豪杰,都被刘秀邀去洛阳封官,马员欣然前往,官复原职为上郡太守,数年后死于任上。
可是,马援却没有跟三哥一起去洛阳,一则他舍不得边塞的故旧及宾客,二则更重要的是,当时凉州之主隗嚣非常欣赏和器重他,对他极力笼络,要他留下来辅佐自己。
隗嚣显然不是一个成大事的人,但他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谦恭爱土,义薄云天,常常倾其所有与江湖好汉结交,这一点倒是很对马援的脾气,再加上马援在凉州经营牧场也多受隗嚣照顾,于情于理,他都拉不下面子一走了之。
结果,马援就当了隗嚣的绥德将军,参与军政大事,为其心腹幕僚。
恰好这时候,公孙述也在成都称帝了,隗嚣听说马援少时曾与公孙述同住茂陵县一条里巷(名“成欢里”),长大后又同在河南郡为官(马援任督邮,公孙述任清水县长),不说是发小,也可称是老街坊兼老同事的老交情,于是派马援去成都走一趟,看看公孙述是否一成大事之人,以确定凉州军事集团的政治方向。
换句话说,隗嚣作为一个乱世军阀,他非常想摸清公孙述与刘秀两人的底细,他梦寐以求的答案是:这俩人其实都不咋的地,这样他的机会就来了。
当然,作为志存高远的马援,他也很想比较一下这天下三大巨头(刘秀、公孙述、隗嚣)的高低上下,选择一个真正的明主来投效。所以这对它也是一个机会。
公元28年十月深秋,马援终于成行,来到成都,见到了公孙述。
马援本以为,以二人故旧,久别重逢,公孙述定会与他握手欢如平生。
然而,公孙述让马援失望了,他这位老朋友,竟大大的摆起了皇帝的架子。言谈举止之间,得意洋洋之情毕露,浮夸炫耀之态毕显。
首先,公孙述搞了个盛大的“老友见面会”,从成都城门到皇宫,整条大街戒严,两边站满礼仪卫队,老百姓全不许出门,马援就这样一路被引进大殿,远远遥望公孙述满脸威严的坐在皇帝宝座上,想去握手打个招呼啥的,却发现人根本没叫他上前的意思,只是与他隔空行交拜之礼,然后叫太监传了些客套话,演一番仪式,便请马援先回客馆休息。
马援满心郁闷的回到客馆,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愤愤的就想睡觉,没想到这时又来了一堆裁缝,围着马援一通比划,然后给他量身定制了一件白疊布的单衣礼服,和一顶叫做“交让冠”的大礼帽,让他第二天穿戴齐整去宗庙参加国宴。看来,公孙皇帝要将摆谱进行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