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宣帝已经从天下各郡国征发了材官、骑士、刑徒,再加上河西各郡太守原领之兵马,平羌大军已经增加到了足足六万人。现在赵充国却让大家坐等,辛武贤不理解,非常的不理解:
于公,我辛武贤是来为国平叛的,不是来吃闲饭的;于私,你赵充国是早早封侯了,年纪也一大把没啥奔头了,可我辛武贤还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前途一片光明。您身为老一辈的军队高层,却为何要挡我们年轻人的杀敌立功封侯路!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于是,辛武贤磨了半天笔杆子,写了一封奏书,上呈给汉宣帝,说:“北地严寒,汉马不耐过冬,请趁七月时携三十日粮草,分两道由酒泉、张掖出兵,合攻羌人罕、幵二部于鲜水(即青海湖)。羌人以畜产为命,我兵此去,虽不能尽诛,但夺其畜产,掳其妻子,引兵而回,至冬再出攻之,大兵频出,虏必败坏。”
刘询一看辛武贤的奏书似乎也蛮有道理,于是就派人把这道奏书送去给赵充国看,要他跟手下校尉们研究看看,辛武贤的平叛方案是否可取。
赵充国收到该奏书,便叫他的后将军府长史董通年与他一起来看,两人看完,先是摇头,然后相对苦笑。
唉,一个义渠安国倒下了,又一个辛武贤站了起来,这些人不是极右就是极左,不加调查就大发谬论,老是没法儿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看来老将军还有很多艰苦的思想工作要做啊!
于是两人也写了一道奏书,对辛武贤不切实际的作战计划进行了全盘否定。
首先,骑兵最重要的是机动性,从来没有听说过用战马来背负粮草辎重的。卫青没干过这等蠢事,霍去病也没干过这等蠢事!人家大破匈奴,要么靠一日千里,急速突袭;要么靠寻觅水草,取食于敌;最次也必须用大规模步兵兵团跟在骑兵后面输送补给。而辛武贤说要用战马背负三十日粮草远袭千里,这是什么概念?老财务赵充国帮他算了算:一人一马所用之三十日粮草,也就是72公斤米和240公斤麦子,再加上衣装兵器等其他辎重,估计有三百五十公斤不算多吧,最后再加上人的重量那就是四百公斤。这负担是有多重?又会有多少战马在途中累死?好,就算这些战马能顺利抵达,但速度肯定快不了,等你慢腾腾追到人老家,人早躲到山沟子里跟你打游击了,哪还能扬短避长、傻乎乎的跟你在平原上打骑兵战?孙子曰:“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羌人可是山地游击战的老祖宗,又以逸待劳,兼地形熟悉,我军疲兵再战,必有伤危之忧。此为夷狄所笑,是我汉家千载也洗刷不掉的屈辱。
其次,匈奴一直对河西虎视眈眈,且跟西羌早有预谋,如果将骑兵都派到青海打羌人去,那么匈奴必趁虚而入,占据要塞,切断张掖酒泉等郡通往西域的道路,如此则汉军首尾难顾,是赔掉夫人又折兵了。
还有,最先叛乱的羌人是先零部落,其他部落都是被他们威逼利诱的。所以赵充国认为,我军还是必须坚决执行“首恶必究,胁从不问”的政策,赦免羌人罕、幵等部落之罪,集中力量先灭掉先零,杀鸡给猴看,让猴子们可以悔过向善。然后再选一个通晓边事的良吏对其善加抚慰,这才是全师保胜安边之良策。
宣帝看完赵充国的奏书,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发下去给群臣们看,叫大家讨论讨论,研究研究。
大家讨论研究了一番,一致认为:赵充国虽然是老国宝,但他仗着自己是国宝,总以为自己最正确,别人都不正确。这种态度不好。如今先零兵势如此强大,都是因为罕、幵等其他部落在助纣为虐,如果我们不打“胁从”,以剪其羽翼、灭其气焰,“首恶”又怎么可能乖乖授首呢?先弱后强,避实击虚,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军事准则。赵充国白白打了几十年仗,竟然连这都不懂,还要逗留不进,劳师糜饷,祸国害民,这是国宝吗?活宝还差不多!
朝中一面倒的支持辛武贤反对赵充国,那宣帝自然也没啥好说的。于是,他立刻下诏提拔了两个人去贯彻执行朝廷的决议,协助赵充国早日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