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汉中长安千里梦,十年旧事一回头,叹月下策马,君记否
淮阴侯的确生病了,他称了很多次病,但这一次是真的。
自公元前200年陈豨张良走后,至陈豨造反后的第二年公元前196年,整整四年,淮阴侯闲居家中,冷落凄清,门可罗雀。寂寞,这整整四年的寂寞,足以将任何一个坚强的人击倒。
寂寞真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此外就是时间寂寞的时间简直能够置我们于死地,足足四年寂寞的时间,淮阴侯即便没死,也被折磨的半死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侯,一个叫栾说(乱说?)的门客得罪了苦闷不已的淮阴侯,淮阴侯大怒,将他监禁起来,还说要杀了他。
栾说早就不想跟着没前途的淮阴侯混了,又见小命即将不保,心中大恐,便赶紧写了封信给弟弟,要弟弟把这封信上奏给吕后。
吕后收到信,开心的一跃而起,大叫道:“韩信匹夫必死矣!”
俗话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女人,每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都有一群男人,吕后也是女人,所以她想成功也需要男人,这次这个男人,就是曾月下策马追韩信的萧何。
次日,吕后便将相国萧何召进宫来,屏退左右,说有要事商议。
一个女人单独会面一个男人,能有什么事儿呢?萧何正在奇怪,吕后已把栾说的信塞在了他的手里。
萧何一看,大惊失色!
问题来了,这封信到底有啥惊天大秘密?本作者给大家解释一下吧。
据栾说信中称,当年陈豨赴任代地之前,曾特意找到韩信,韩信握着他的手,屏退左右随从,与他在后花园中散步,忽然仰天叹息道:“子可与言乎?欲与子有言也。”
陈豨道:“唯将军令之。”
韩信道:“公所守代地,乃天下精兵所聚之处也。陛下平日,虽十分宠信于公,人言公叛,陛下决不信,然到得二次,陛下必疑,若到三次,陛下必怒,而亲往征之。此时关中空虚,吾却为公从中起事,则天下可图也。”
陈豨道:“谨奉教!”
栾说还称,韩陈二人之后又说了许多言语,无非大逆不道之语,完了陈豨起身告别,韩信还亲自送出门外,再三叮嘱,方始分手。如今陈豨果然造反,陛下亲征,韩信记得前言,故意称病,不肯相从,却暗遣人前往陈豨处通信,嘱其尽力抵敌,当即从中相助。韩信打发使者去后,便与自己亲信家臣密谋,欲乘夜间,诈作诏书,尽赦许多没官罪徒,给以兵器,亲自带领,袭攻吕后、太子,各事都已布置清楚,专待陈豨回信,便行起事。
最后,栾说声称他因知得此事,特行谏阻,致触韩信之怒,身被拘囚,故遣弟代为上书。凡此等等,皆其一番忠君报国之心,青天可鉴。还望皇后早作防范,诛除叛逆,以保大汉社稷。
萧何看完信,良久沉默不语。
萧何看完信,良久沉默不语。
这封信疑点太多了。其一,韩陈二人屏退左右而密语,栾说从何得知?其二,论实力,彭越英布两个诸侯王比陈豨要强的多,韩信若想谋反,也该联结彭英二人才对啊?其三,韩信造反的计划太搞笑了,罪犯皆在官府重押之下,仅凭一封假诏书,如何释放的了他们出来?而且韩信到哪去找那么多兵器给他们?其四,陈豨早在去年八月份就起兵了,陛下也九月份就出征了,韩信怎么会等到今年正月才来造反,这未免也太迟钝了吧!
要不就是韩信闲居数年而患上了严重的弱智,要不就是栾说在乱说,只有这两种可能。
吕后知道萧何在想什么,于是道:“韩信之反状虽未明,然韩信陈豨二人一向过从甚密,当此关键之时,相国可能保证韩信就一定没有谋反之心?”
不能,萧何不能。萧何非常清楚韩信与陈豨之间的关系,陈豨造反,韩信应该不会无动于衷吧!何况韩信自被夺王,多称病不朝,居常鞅鞅,其之怨,有如弃妇,韩信不为雄霸之反,亦可为怨妇之反、弱智之反。这在人性的角度上倒是说的通的。
吕后又冷笑道:“相国昔日力保韩信为大将,今日难道要力保韩信谋反乎?”
萧何闻言大惊,他得拜相国,位极人臣,封侯万户,上赐入朝不尊臣礼,高祖对他的恩宠无以复加,岂能因一韩信而遭疑忌。事有轻重,人有亲疏,为了高祖,也为了自己,他只能对不起韩信了。若问罪一个韩信,可使社稷免于危难,并使自己安享富贵,这也是值得的。
于是萧何道:“陛下尚在邯郸,仓皇不及往反,不如执信于狱,以尺一告陛下,集百官而廷议,而后定罪。”
吕后道:“韩信反状未明,岂可公议其罪乎?依我之见,不如以计擒而私杀之。”
萧何道:“戮一大臣而帝不闻,这样不太好吧?”
吕后笑道:“陛下那里我去说,相国只管依计行事便是。”
萧何只得下拜领命,心中不由长叹道:“吁乎,韩信实不智矣!他功高至此,就当深自敛抑,归德于上,引咎于己,或可自保。乃计不出此,而据齐请封,行兵楚县,后又称病不朝,日夜怀恨,结怨诸将,跋扈已甚!今天下已集,乃谋叛逆,其死不亦宜乎!”
第二天,从宫中传出了个好消息,说高祖已大破反贼,得陈豨之首,马上就可凯旋回京了。
群臣闻信大喜,都跑去皇宫道贺,只有淮阴侯因染重病,不能前往,只遣从人携礼拜贺。
萧何见淮阴侯缺席,便亲至淮阴侯府探望病情。
自韩信被夺王以来,萧何明显对其疏远了很多,淮阴侯念及萧何身为相国日理万机,没空来看他也属正常,所以也没太在意。而今萧何竟亲来拜访,淮阴侯不由大喜,赶紧强撑病体出门迎接,延入坐谈。
萧何看着淮阴侯落拓的身影和苍白的脸庞,心中也颇有些不是滋味起来,数年未见,韩信竟看的这么显老了,要知道他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啊,当年拜将坛上英姿飒飒的无双国士哪里去了?
看来韩信是真的病了,于是萧何上前握住他的手道:“淮阴侯贵体如何?”
感受着恩相萧何温暖如昔的大手,淮阴侯顿觉眼眶一热,忙道:“尚好尚好,多谢相国关心。”
萧何又问:“今上已平反贼,淮阴侯何故不去道贺?”
淮阴侯苦笑道:“臣病,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萧何道:“公虽疾,何妨勉强入宫道贺?吾与公数年未见,心实思之,正想趁此机会与公痛饮一番,公莫辞。”
淮阴侯当年得为大将军,实乃萧何所荐,所谓知遇之恩,感铭五内,他的情面不能不卖,而且淮阴侯也很想跟萧何好好叙叙旧,乃欣然应允,两人于是出门,并辔骑行,谈笑风生,那一刻,时光仿佛倒转回了从前,一对良驹,两个知己,夕阳之下,在长安街头飒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