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两分天下,指鸿沟。平国倾国?笑去侯公
四方归心于汉,霸王的日子就越发难过了,到得此时,项羽的西楚阵营主力,只剩下广武的十万楚军,西楚腹地之数万楚军,江东地区的数万楚军,以及驻军在九江郡与英布对峙的楚大司马周殷的两三万楚军,其他所有诸侯,要么属汉,要么保持中立。项羽“少助食尽”,已然没了与刘季争天下的本钱。
然而,刘季虽然已取得了战争的绝对优势,但是,项羽在世人眼中还是无敌的,他的钢铁意志及震荡山河之气仍然威摄着天下诸侯,让刘季自觉毫无必胜信心。
当是时,韩信拥兵于齐、彭越拥兵于梁,英布拥兵于淮南,却均不敢踏入西楚地盘一步,说到底,他们还是畏惧项王啊!
在这种情况下,刘季决定向西楚议和了,既然咱们谁也打不过谁,那不如就算了吧,你把我爹还给我,我俩各自退兵,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项羽也有同样的想法。做不成兄弟,也做不成君臣,便做了好几年对手,结果又分不出胜负,咱们不如和平共处,让两国百姓好好的休养生息几年再说。
于是,在公元前203年八月底,刘季先后派出谈判专员陆贾与侯公,向项羽求和。
第一次陆贾没能成功,第二次侯公成功了。
陆贾是汉代非常有名的辩士、文学家和儒学大师,为什么他没成功,反而名不见经传的侯公成功了呢?
原因很简单,陆贾者,儒生也;侯公者,纵横家也。儒生通常喜欢居高临下跟人讲道理,纵横家则往往站在对方的角度为其权衡利弊,你说像霸王这样的人会爱听谁说的?
于是在侯公的劝说下,项羽与刘季议和: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此后两国互不侵犯,和好如初。
鸿沟,我们前面说过了,就是那条流经广武涧的古运河,这条河大致是从现在的郑州市西北引黄河水东流,到开封市附近向东南流,到现在的河南淮阳县汇入颍水,再向东南经今安徽的阜阳汇入淮河(今只剩郑州段贾鲁河)。按照这样划分两国疆界,其实是非常粗糙的,从象棋的棋盘来讲,楚河汉界,兵卒拱两步也就过了,相信这道合议即便最终得以实施,之后的边境纠纷也会少不了。
然而现在,楚汉双方都急于罢兵,所以一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公元前203年九月,楚汉两军在荥阳、成皋一线相持两年零五个月后,终于达成合议,休兵罢战。刘季乃封侯公为“平国君”,这可是诸侯级别的名号,然而咱们侯先生却不辞而别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点云彩。
原来,侯公不止是个纵横家,也是一个道家, “平国”与“倾国”只有一线之隔,此等名号,深知进退之术的道家岂敢受之?
九月底,被软禁在项羽军中两年零五个月的刘季家人们,也被放回汉营。营中汉军大呼万岁,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看样子,久违的和平即将到来,乱世终于要结束了。
不见得。
42. 项王有信,不觉有挫,欲向彭城醉南山
汉营之内,刘季见过太公,哭拜于地:“父亲,孩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刘太公却一声冷笑:“汉王何必行此大礼,老朽没成为大王腹中之羹,已然很知足了。”
刘季一阵尴尬,站起身来,又对吕雉施礼道:“一别多日,夫人身体可好。”
吕雉却也一声冷笑,道:“好,好的很。不过却没有大王好,大王一边打仗,一边还能纳那么多夫人,身体一定比妾身好多了。”
刘季更尴尬了,但是没办法,谁叫他欠家人这么多呢?成功人士不是那么好当的,问世间帝王,家庭和睦者能有几人?
楚寨之内,项羽忙乎完了一天的撤军工作,回到大帐,连沉重的盔甲都未及脱去,就一下子跌坐席上。他累了,真的很累。
不一会儿,门开了,虞姬像一阵风儿般,钻入项羽的怀中,咯咯的笑着。
“再不用打仗了,虞姬,从今以后,我要天天和你在一起。”项羽搂着虞姬,开心的说。
虞姬却仰头看着项羽,幽幽的说:“真的吗?你和汉王真的要撤军,从此不再争斗?”
项羽笑道:“当然,男人看重是的诺言.讲的是信义。何况鸿沟和议我与汉王都签字了,白纸黑字,岂能赖账?”
虞姬却担心的说道:“可是我总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项王,你要小心啊!”
男人有信义,女人却有直觉。男人的信义不一定能相信,女人的直觉却往往很准。悲哀的是,有时候直觉比信义还要靠得住
项羽摸了摸虞姬的俏脸,微笑着说:“你们女人哪,就是会瞎担心。人无信不立,人不讲信用,猪狗都不如。放心吧,我和汉王都不是猪狗,我们是一国之君呢,君无戏言,你懂么?”
虞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开始为霸王宽衣,两人含情脉脉的看着,一时间,天地都融化了。这一对可怜的小儿女,正可怜的享受着他们的最后时刻。
汉营和楚寨,项羽和刘季,今夜注定无人睡眠。
第二天一早,项羽早早的起床,开始部署楚军撤退,不一会功夫,广武山东麓的楚军就撤了个干干净净。
刘季也很早的起了床,他偷偷的来到壁垒上,看着楚军有条不紊的撤退,心中感慨万千。
终于结束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楚汉两军像被胶水一样紧紧的粘在这座广武山上,神仙都该累了。刘季不得不承认,项羽实在是很厉害,这些年来,自己不知道在他手底下败了多少次,还有将近六七十万的汉军先后被他吃光。不过刘季也很骄傲,自己败了这么多次,每次却都能奇迹般的全身而退,最后还能占到几分优势,这当然不光是运气使然。他虽然没能彻底击败项羽,但他并不感到十分后悔,能与霸王平分秋色,他已经感到很知足很骄傲了。
刘季正在胡思乱想,身后已经多了两个人。
张良,陈平。
“属下见过大王。”
刘季头也不回,说道:“两位爱卿,项王既已引兵解而东归。你们也快去准备准备吧,明日一早,大军西归。”
“大王,此事万万不可。”
刘季突地转过头来,沉着脸道:“卿等此言何意?”
陈平和张良神秘的笑着。
刘季一愣,脸蹦的更紧了:“莫非,莫非你们要寡人毁约?”
张良道:“正是。大王,汉今有天下太半,而诸侯皆附矣;楚兵疲食尽,此天亡之时也。却使项王解而东归,倘养成锐气,兵马复振,大王独能安处西土乎?所谓养虎遗患,终成大害。王当熟计,不可失也!”
张良与陈平已经把道理将的很清楚了,但是刘季依旧很迟疑,关键的问题是,他在心底还是十分畏惧项羽,他害怕彭城之战的事件会重演。要知道,霸王虽然现在处于弱势,但这位战神毕竟还从来没有在战场上失败过,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再次上演奇迹,像彭城之战一样反败为胜,将形势逆转。
于是刘季迟疑的说道:“鸿沟之约,已有盟誓,今若变更,不足以取信于天下也。”
这时在旁久未发言的陈平说道:“拘小信而失大义,明智者不为也。大王不拘小信,天下诸侯未必因此而不信大王;大王若失大义,则天下诸侯必不附大王矣!”
陈平这句话彻底说进了刘季的心里:我们如果撕毁协议,与项羽决战,就可以将韩信彭越英布诸侯绑在我们的战车上,大大提高胜算;反之如果遵守鸿沟之约,与楚和解,那么这些诸侯必将观望局势,另谋出路,到时候我们只会更加危险。
权衡利弊之后,刘季终于决定食言而肥了:项老弟,你不要怪我,我不是存心想背叛诺言,只是不得不背叛诺言,目下天下汹汹,傻傻遵守诺言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我不想死,所以,还是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