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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后世也有人提醒,哪怕理学有种种不妥、不近人情之处,但是也有它积极的一面,甚至是实用的一面,不能全盘否定。
朱熹在当时并不能统一天下学术,就算在理学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著名的一位名叫陆九渊。陆九渊认为理并不是至高无上的,与之同等的还有“心”。
“心即理”。
陆九渊痛快淋漓地说:“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宇宙万物之理就是每个人心中之理。所谓“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满心而发充塞宇宙,无非此理。”
这个理论一经提出,让朱熹一脉大为光火。试想,朱圣人要穷尽一生之力,玩了命地格物致知,才能知道理是什么,才能通过理去涵盖万物,高于一切。可陆九渊倒好,直接就天人合一了,他就是宇宙,宇宙就是他,这还让朱圣人怎么搞?!
一怒之下,文人开始互殴,两人隔着很远很远互相交换了很多口水,有人看不过去了,索性给他们提供了个专门的大舞台,让他俩登台辩论。
组织者名叫吕祖谦,时间是公元1175年,南宋淳熙二年,地点在信州(今江西上绕)鹅湖寺,后世人称之为“鹅湖之会”。
这次大会上两派各自夸耀,互相贬低,从学问辩论到人身攻击,堪称全武行。朱熹讽刺陆九渊的学术过于简易,陆九渊反击说朱学破碎支离,无法自圆其说,还吟诗一首:“易简功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朱圣人大怒,想再反驳,发觉自己诗文功底不够,这种大会必将万古传颂,一但写得不好,倒不如藏拙,于是不欢而散。
时间可以验证一切,朱熹在南宋时棋高一招,死后十几年间就奠定了理学圣人的地位,他所提倡的理学观念也成了官学,他注释过的《四书》位居《五经》之前,成为后世历朝历代科考、官用的不二经典。
相比之下,陆九渊没这么风光,官方一直不大认可他。从根本上论,也是他的学术不那么招人喜欢。领导们一眼就能看出,朱熹的理论是以先天的理驾驭人心,管得民众老老实实,非常方便管理;陆九渊的心学过于注重个人心灵强度,稍一不注意,就会出现思想叛逆,动乱分子。
可是,心学的先进性是无法被否定,更没法掩盖的,270余年以后出现了一个人,终于让这种学术光耀于世间,创造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奇迹。
那人名叫王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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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政治上,朱熹学有所成,自然不甘寂寞,南宋四位皇帝他都应召入朝,可都时间不长就因为这样的,或者那样的原因重回山野。
每一次回山,都会增加他的名望,这是不恋富贵,品性高洁的象征。
这次不同了,朱熹清楚地知道,这是他施展报复的唯一一次机会。赵构不是他能左右的,孝宗同样心性坚定,尤其那时他学术名望还在完美中,赵惇是个疯子,跟谁也不讲道理,直到赵扩,第四位皇帝年纪既小,理智正常,他自己也年过古稀之年,这时不搏,一世将过。
所以他及时跳了出来,旗帜鲜明地支持赵汝愚,打压韩侂胄。在他的奏章里,不点名地把韩国戚定为祸乱朝野的小人,是阴险卑劣手段见不得人的东西,简直是从根本上否定了这个人。
上来就这么狠,要么怎么说道学杀人呢。
摆在韩侂胄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低头认罪,判什么罪就认什么罪。想反驳?好,你是奸邪;想反抗,更该死了,站在了道学的对立面,一定会搞得你永世不得超生,遗臭万年。
韩国戚没急,他天生就是道学家们的克星。朱熹害我,搞倒他就是,急什么。他轻松自在地想了一会儿,办法就出来了。
很快一场傀儡戏在宫廷内部上演,一个木偶在优伶的操纵下峨冠大袖,仿效朱熹的样子讲说性理道德。该木偶嬉笑怒骂,对国朝大政,对百官形态,对皇帝的起居日常无不横加指责,在他的眼里,世间充满了错误,谁都要接受他的斥责。
仿佛他是上帝,而其他人都是凡人,都生有原罪。
赵扩在台下看着,一言不发。他心底的怒火迅速升腾,台上演的不是戏,都是真实的生活。朱熹自从当上他的经筵官之后,的确什么都管,对一切都插手。长此以往,到底谁才是皇帝,谁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韩侂胄冷眼旁观,只加了一把咸盐。他说,朱熹实在是太迂阔了,陛下行动必有千乘万骑,而他要求您每天一次朝见太上皇,这实在是无理取闹。
说到了赵扩的心坎上。
几天之后,赵扩亲书御笔,贬朱熹回乡,只授予宫观闲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