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5.20

雪崩从皇帝的最后一副家当而起。秦军入豫虽然连战连捷，巨大的危险也一步步如影随形。

孙传庭出关之时传檄九江的左良玉和汉中的秦翼明，命他两部配合秦军加入战斗，以牵制李自成不得以全部兵力对付秦军。左良玉拥兵三十万，如果能挥师西进，必然会拖住李自成很多部队，孙传庭的压力将大大减轻。秦翼明是老资格的四川总兵，所部万余人久经战阵，从汉南北上可以和孙传庭会师豫中大振声势。可是，在秦军出关之后，秦左二部一直不动，孙传庭成了孤军，李自成从容放心的调集全部精锐压了过来。

从潼关到汝州已有八百余里，这一带是李自成势力稳固地区，各处都委派了官员驻守，孙传庭完全脱离后方陷入内线作战的不利局面。李自成决心一举歼灭秦军，采取了诱敌深入的策略，从洛阳节节抵抗，一路吸引孙传庭进入河南腹地，而将主力部队陆续集中于襄城，布下了一个大口袋。

左良玉、秦翼明抗命不出，孙传庭自然知道他成了孤军深入大是凶险，但已骑虎难下，只能拼死向前，除了把宝压在秦军能战之上，还有一个深藏在闯军内部的高级间谍—丘之陶。

丘之陶是礼部侍郎丘瑜之子，湖北宜城人，少有才学，李自成攻破宜城将之俘获，见其一表人才心中喜爱，用为兵政府侍郎。丘之陶身在闯营心在明，给孙传庭写了密信，约为内应，准备乘李自成西出战孙之际，伪造左良玉攻打襄阳的情报，以扰乱军心，再与孙传庭里应外合擒杀闯贼。这个线索给了孙传庭很大的动力，故而不顾孤军深入，寻找李自成主力进行决战。

明军深入河南，粮草主要靠邻近的山西和明廷在河南残存的黄河以北州县供应，十万大军，数万骡马，每日的粮草要千余石，还要及时的运至前线，是一项极其艰巨的工作。崇祯给两省官员下了死命令，要他们上紧接应必须完成，如有延误定治重罪。地方官将压力一层层往下传导，最终依旧落在百姓身上。

河南巡按御史苏京是出名的酷吏，命令彰德、怀庆乡绅富民捐资助饷，多者七八千两，少的也要一二千两，不按时缴纳就要动硬的，严刑拷打横加捕杀，民间搜刮殆尽血迹斑斑。

攻下宝丰消除了腹背受敌之危，可是又下起大雨，接连七日昼夜不停，潦水成灾道路泥泞，粮车陷在淤泥中要人力助推才能拔出，日行不过二三十里，不能及时送达，三军嗷嗷，明军的吃饭又成了问题。

众将因士卒饥困，请求回师就饷，孙传庭沉吟半晌，决然道：“大军已行，粮车尚远，就算回师亦是受饥，奚济乎？兵法有进无退，当努力向前克一邑就食耳。”

九月十三，明军由宝丰北进，真是凑巧又来到了上年兵败之地郏县，出乎孙传庭意料的是，郏县是一座空城，明军蜂拥而入只抢到两百多只骡羊，数万人顷刻吃光，连骨头都没剩下，还没吃饱。

孙传庭暗叫不好，心知中了闯贼诱敌之计，急命部队出城列阵，做好战斗准备。顷刻之间，只见数万骑兵从东而至，雨声夹着马蹄声犹如雷鸣，中间一杆一丈多高的白色大纛旗，旗顶镶着一座宝塔状的纯银浮屠，旗下一人骑着一匹乌驳马，头戴一顶毡帽，英气逼人，只是盲了一只眼睛。早有降丁指给孙传庭，这就是闯贼李自成。

孙传庭端坐马上，远远的望着名震天下，令皇帝寝食不安的天下第一巨寇，很奇怪，竟然没有食肉寝皮的欲望，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雨点一滴滴的打在他脸上，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闯军越来越近，箭支已经射到孙传庭马前数十步之处，孙传庭的思绪陡然化为冲天杀气，宝刀一举，明军杀了上去，激战开始。

明军以高杰为先锋如一把尖刀插入闯军中央，陈永福、牛成虎为后劲，火车营布成一个圆形，由白广恩指挥，一面发炮轰击，一面抵挡闯军骑兵冲击。闯军没见过这种新式武器，不知所措，死伤枕籍。

投降孙传庭的罗汝才和贺一龙旧部与李自成仇深似海，冲在最前面，不顾性命的要与闯军同归于尽，杀得闯军不住倒退，高杰率部下降丁突至李自成近前，居然把银浮屠大纛旗夺了过来，李自成急忙遁走。明军乘势追击，生擒了闯军果毅将军谢君友，孙传庭传令斩首。

两战皆北，李自成领略了秦军的凶猛，也发现了孙传庭的软肋—千里出师粮运不继，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于是在坚守的同时立即着手准备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