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6
★★★二败孙传庭
李自成称王，标志着他已经不再满足于攻城略地，而要有更大的作为，与明廷分庭抗礼甚至取而代之。在形势一片大好之下，革命向何处去成了必须解决的首要问题。
这个问题是刘宗敏、李过等赳赳武夫的智商难以企及的，李自成召集了牛金星等谋士来商议。他现在越来越重视这些文人，别看不能陷阵冲杀，可是脑子一动，嘴巴一张，出一个主意就胜过数万甲兵。牛金星是首席文臣，短短两年，他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宝丰监狱的待决罪囚变成威震天下的李闯王的智囊，只言片语就可以决定千万人之生死荣辱，所到之处，前呼后拥，统兵数万的大将也要毕恭毕敬，这不就是读书人梦寐所求的际会风云么？只不过没在大明皇上身上实现，却着落在流贼李自成身上，真是造化弄人呵。
不过，崇祯还在北京号令天下，他一日不死，牛金星的美梦就终有一丝不安稳。故而，他向李自成献计，挟战胜之威，从河南挥师北上直捣北京生擒崇祯。李自成听了，颇有喜色，这也是他所想的。
承天归顺的钦天监博士杨永裕，做了李自成的礼政府侍郎，相当于明廷的礼部尚书。他提议先取金陵，截断明廷漕运，如此北京无粮自溃，可以坐而致胜。李自成觉得也有道理。
新入伙的从事顾君恩原来是承天府的一名生员，地位不高，但对牛杨两位大僚的妙计表示不敢苟同，认为南京在长江下游，除了本朝太祖龙兴金陵统一天下之外，古来在南京建都者都取守势。以百万之师顺江而下攻取不难，可是在今日之形势下失之迂缓 。直取京师，固然便捷，但如果一时攻不下来，无路可退，又失于冒险。秦中百二山河，又是大王（李自成）桑梓之地，自古为帝王之乡，如今之计，不如先取关中以为基业，再旁略三边，收取明人兵力，即可以东取山西，斩断京师之臂，之后攻打北京，万无一失。
李自成想来想去，最后采纳了顾君恩的意见，决定先取陕西。可是，又臭又硬的孙传庭扼守潼关，他不出来，实是难以歼灭。
正在李自成发愁孙传庭不出潼关之际，孙传庭却乖乖的自己出来了。
清军出口后，北方的警报暂时解除，安内又成了崇祯头疼的问题，一个个能干的大臣都被李自成击杀，他所能倚赖的能与李自成一决雌雄的只剩下孙传庭。六月初八，明廷加孙传庭为督师，总制应天、凤阳、江西、湖广、河南、四川、云南等处，照旧总督三边，成了明朝与农民军作战的总司令。崇祯特派官员把这一任命向太庙中列祖列宗汇报。请祖宗保佑剿平流贼。六月二十，发给孙传庭军前赏功银二万五千两，银杯银花银牌、蟒衣斗牛纻丝色绢各若干。皇帝发来的不只是银子，还有严厉的圣旨，命孙传庭即日出关灭贼。
经过上年十月的郏县大败，孙传庭退回潼关坚守不出。他是心高气傲之人，初次与李自成交手就吃了败仗，久久难以释然，细细想来，还是闯贼势大，官军实力不济终难奏功。于是，在陕西加紧招兵增饷，他目睹了闯军数万骑兵排山倒海而来的势不可挡，回陕西的一路之上都在苦思如何破解。闯军精骑在二十万以上，骡马不计其数，官军首先缺马，一时凑不出对等的骑兵与之抵抗，只能舍短就长。孙传庭想到了车营。
早在西汉，大将卫青就用武刚车结阵抵挡匈奴铁骑的冲击，颇见效果。到了明朝，车营最早是俞大猷在大同所创，用以对于蒙古骑兵，戚继光在蓟州大规模的以战车装备部队，之后一直沿袭下来，成了明军的一大兵种，专门抵挡敌军铁骑。
在与后金的战争中，明军也倚仗车营，但是效果已经不佳，经不住敌军骑兵的连番猛冲。孙承宗曾经专门研究了车营战法，还写了专著，以振兴这一战法。孙传庭以往是不怎么用车营的，现在面对新的形势，不得不想办法。他不是原样照搬，经过一番研究后，发明了一种新式武器—“火车”。
孙传庭的火车不是铁路上跑的火车，那是洋人在两百年后发明用来拉人运货的。孙氏火车是照明军常用的战车加以改造，增大形制，车上安装火炮，可以放弓箭兵器和不少粮食。这种火车比一般车营的战车更为高大沉重，连在一起可以更好的抵御骑兵的冲击，行军之时由马骡拉运，士兵还能坐在上面节省体力，可以说是把防御武器和运输工具很好的结合了起来。你不得不佩服孙传庭的脑瓜子，如果不带兵打仗，去搞科学研究，绝对是一位大科学家。
火车优点突出，缺点也很明显，就是过于笨重，机动性很差，特别是不能陷入混乱，否则会给本军造成很大的障碍。孙传庭对火车的期望值很高，亲自督工，打造了三万辆，当做灭闯的法宝。
陕西是明末农民起义的发源地，天灾兵灾从未断绝，崇祯九年，孙传庭巡抚陕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了崇祯十一年才粗粗平定，同年冬他奉旨出关勤王随即被下狱，陕西的事情半途而废，又走了下坡路。
孙传庭本是爱民的好官，体恤民间疾苦，为官多有善政。现在，他为了灭闯，日暮途穷倒行逆施，违背了以民为本的素志，开始不顾民力，大肆征兵征饷，命三家出一壮丁参军，官家给五十两银子的补偿。即便如此，怎奈全省残破已极，人民散亡，财力枯竭，掘地三尺也难以供应十余万大军的粮饷。
无饷不能兴兵，孙部的兵饷，由兵部发放，粮草由陕西、山西及河南三省供应，军火器械由工部配给，崇祯不时咬牙发些御前银和大内的金银花红补充，仍然不能满足。孙传庭情急之下，命关中的豪强大户捐资助饷，开始说是自愿，但应者寥寥，随即改为硬性摊派。他军法严厉，如有抗拒者就军法伺候，豪门大户不敢不从，捐了一些银子出来，但背后恨孙入骨。这些人在北京多有子弟亲友为官，发动起来散布孙传庭的谣言，说孙在陕西残民以逞，秦人日日如在汤火中，更污蔑孙传庭玩寇自重，在潼关坐拥观望。
兵饷器械之外，孙传庭更忧虑的是大将无人。当时明军有名的大将不是战死就是降清，“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于是乎唐通、白广恩这些二三流的偏将都成了一时名将。
白广恩逃席之后，拉着部队跑到真定，崇祯非但没有处置，反而送了二万两银子犒军，白广恩本来还惴惴不安，不想因祸得福，这下更加骄狂了起来，不把朝廷放在眼中。崇祯把他拨到孙传庭麾下剿闯，白广恩就这样带兵回到陕西，孙传庭命其掌管火车营。
贺人龙死后，孙传庭保举高杰做了副总兵，接管了贺部。后来见高杰骁勇善战，所部多农民军降丁悍不畏死颇有战斗力，就把高部作为他的中军。
白广恩和高杰成了孙传庭所倚重的两员大将，可是孙本人并不满意，他内心根本不认为这两货色是大将之材，只是苦于实在无人可用。很无奈的对参军乔元柱道：“此二人岂是李自成之敌？吾不得已而用之也。”
罗汝才被被杀后，其外甥王龙率三千精骑入关降明，孙传庭详细询问了闯军的情况。王龙和盘托出，说闯军势大，官军眼下难以为敌。但襄阳赤地千里，百万闯军军食难以持久，半年之后必然饥乱，到时攻之可胜。这正和孙传庭的想法相似，于是决定汲取柿园之役轻率出师致败的教训，坚守潼关，养精蓄锐，见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