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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最后的政争

清军出口之后，明廷又启动了问责程序，入犯之处的督抚镇道均在其列。崇祯一贯是这样，用人不拘一格，罪人更是翻脸无情。这次明军的表现是历来最窝囊的，戊寅之变，两名总督卢象升、孙传庭好歹还不至于太丢人，如今的两名总督范志完、赵光挸艘欢寻苷淌翟谀貌怀鍪裁凑郊ɡ矗闪酥谑钢摹�

六月，山东武德道兵备佥事雷演祚率先发难，弹劾督师范志完。雷演祚在之前已经参过范志完纵兵淫掠，这一本爆出了新料—范志完不过做了两年和雷演祚一样的兵备佥事，骤然升为督师，不是其能力过人，而是背后有人，以贪污之物贿买蹿升，“非有大党，何以至是？”范志完是周延儒的门生，其一路蹿升，周延儒提携甚力，雷演祚所指呼之欲出了。

没中过进士的雷演祚生动了描绘了范志完在德州城外恇怯无能的丑态，随即亮出了他要参劾的庞然大物—前首辅太师周延儒，直斥周炙手有燎原之势，片语操生死之权，使朝堂之上只知权臣，不知君父，歌功颂德，遍于班联。

雷演祚牢牢抓住崇祯敏感的心理，狠狠刺激了皇帝一下，说他“不忍见陛下以周（公）召（公）待大臣，而大臣以严嵩、薛国观自待。”已经把周延儒比作权奸了，而薛国观是什么下场，人所共知。

小小的武德道兵备佥事点名痛批当朝首辅，上纲如此之高，震动朝野，六月十七，崇祯召见了奉召入朝的雷演祚，诘问范志完纵兵淫掠等事实。第二天，已经戴罪听勘的范志完就被逮捕下狱。

舆论一致认为，雷演祚官运来了。老雷更以为必获重赏，得意洋洋，竟以都御史自居，在手持的折扇上大书：“不要钱、不怕死”六个大字招摇过市，成了朝中一景。岳飞曾经讲过“文官不要钱、武官不怕死，天下太平矣”的名言，老雷这是集文武于一身，既不要钱，又不怕死，文攻武卫，文韬武略，这种超群之才不用还能用谁？

中国的皇帝，君师一体无所不能。在明朝，判处犯人死刑最后都要经过皇帝之手，皇帝就是最高法官，但亲自审案却很少见。崇祯十六年七月，崇祯连审三件大案，过足了最高审判长瘾。

初八第一案，由雷演祚与范志完当堂对质，另一名当事人方拱乾奉命出庭。全体阁臣、三法司堂上官出席，范志完已被革职问罪，由刑科掌印官提上殿来。再也没了督师的八面威风，栖栖遑遑的如一条豚犬。

崇祯高踞御座，冷然看着阶下的这些大臣，在他眼中，这些纱帽玉带的大老爷们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颗棋子，生死荣辱都在其一念之间。此情此景，让皇帝不由想起了初登基之时，温体仁、钱谦益的枚卜之案，当日初登大宝，雄心万丈，一心想中兴大明，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一晃十五年逝去，非但未见中兴，反而江河日下，竟有危亡之象。

想到此处，崇祯又是悲伤又是愤怒，先问原告雷演祚：“前疏劾范志完纵兵淫掠，又以金银行贿，可是实的么？”雷演祚奏：“俱是实的。”崇祯又问：“尔所言称功颂德，遍于班联，谁也？”

这个问题皇帝明知故问，是所谓领导的语言艺术。雷演祚心中有底，对曰：“周延儒招权纳贿，如起废、清狱、蠲租，自以为功，考选科道，尽收门下。凡求总兵、巡抚，必先通贿幕客董心葵，然后得之。”崇祯听罢二话不说，命锦衣卫立即逮捕董心葵。

下来到了敏感的金马鞍问题，范志完矢口否认行贿。方拱乾是雷演祚口中的受贿之人，很紧张，但也坦荡。解释说他与范志完素无交道，只因奴贼入犯道路不通，被挡在德州才与之相识。范志完身为督师，如有重要物件完全可以自己携带，而他后来携妻子儿女入都，随身袍带车厢等物都寄存他处，怎会不顾性命带一笨重的金马鞍？此马鞍如是纯金，当沉重无比，自难携带；如是镀金，又不值钱。再者，行贿历来是不可告人的机密之事，岂有让一点头之交代为相送之理？

方拱乾说得有理，崇祯点了点头，貌似认可。

雷演祚又揭发方拱乾北上之时，范志完拨了数十马兵护送，可见二人交情不浅。方拱乾承认此是事实，同时奏称不但是范志完，雷演祚也曾沿途派兵护送于他，此乃人之常情。崇祯又点了点头，雷演祚不由有些气馁。

崇祯再问德州城外范志完有无实战，方拱乾奏称确有实战。崇祯思考一番后宣布：“范志完战是实的，方拱乾代馈送是虚的，方拱乾无罪。”

群臣齐颂皇上圣明，方拱乾捡了条命。

德州之事翻了篇儿，崇祯斥责起了范志完在整个御奴战事中避兵逗留。范志完知道到了生死关头，眼睛一亮，大声回奏：“臣在大王庄率副总兵贾芳与奴对阵，奋勇杀敌，时来一阵大风，乘风大破之。”如此供述差点把崇祯气死，拍案怒斥其狂妄胡言。

数日之后，崇祯再审范志完。这一次的对质人是御史吴履中。上次范志完让皇帝很恼火，这次特意命锦衣卫准备了刑具，藏在暗处，随时上刑。

崇祯质问吴履中范志完在天津的战况表现。吴履中回奏，个中情形如雷演祚所奏。范志完逐条进行辩解，吴履中气势汹汹，厉声驳斥，二人在皇帝面前吵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就像两只拼命争斗的公鸡。崇祯嘴角微微冷笑，享受的当着看客。

争执良久，二人都声嘶力竭，吵不动了。范志完面色惨然，不再抗争，表示低头认罪。此刻，他万分后悔，不该贪慕功名，做这个辽东督师，竟惹来杀生大祸。“因嫌纱帽小，致使锁伽扛”，这副千钧重担活活压死了范志完。

一个月的镇抚司生活，早把范志完曾经的英雄豪气摧折殆尽，荣华富贵、千秋功业这些昔日孜孜以求之物已若粪土，只有生物本能求生的欲望格外强烈。他的声音骤然低沉下来，变得哀婉惨凄，向皇帝讲起了这几年做边臣的百般辛苦，说道心酸处，数次痛哭失声。冷酷如崇祯，也不禁动容，觉得范志完也有可怜之处，想免其一死，但一瞬间他又想起了蓟辽总督赵光挕Ｕ夥吨就辍⒄怨鈷乃是同功一体之人，而且群臣弹劾范志完的多，参赵光挼纳伲缛牧朔吨就辏怨鈷更得饶。

崇祯决意要赵光挼哪源奔窗研囊缓幔讲诺牧踉俣茸狈ァ４迹骸罢怨鈷也曾逗留，但参范志完何以服人？”命锦衣卫即刻逮问赵光捄图恢葑鼙γ糁摇Ｒ淮嗡嫉那肟停纤土思涣勺芏街�

最失望的是雷演祚，都御史没做成，皇帝发他打道回府，那把“不要钱、不怕死”的折扇依然在手，可老雷还是原来的老雷，雷打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