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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李自成召来贺一龙,设宴洗尘,闯王亲自把盏,一觥接一觥,频频劝酒,贺一龙中午刚和罗汝才喝得不亦乐乎,酒意还未散去,本不想多饮,可是闯王敬酒岂能不喝?连饮数觥之后,烂醉如泥,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李自成冷眼观瞧,将手一挥,早有亲军进来架起贺一龙拖到室外,一刀斩首,在春风沉醉的晚上,革里眼悄无声息的魂归天界。

李自成独坐大厅,一夜未眠,次日黎明,亲率精骑一百余人,直奔曹营罗汝才住处。守卫军士上前拦阻,李自成泰然自若,说来与大将军议事,无需通报,军士只好放行。

夜夜笙歌的罗汝才刚刚起床,正由两名美女服侍洗头,猛见李自成闯入,身后都是手执利刃的士卒,不禁大惊,抬头见李自成面带杀气一言不发,正要张嘴动问来意,闯军冲了过来,乱刃之下,罗汝才长声惨呼,倒地身亡。一名闯军立时上前将首级割下提在手中,鲜血滴滴答答染红了地上名贵的地毯,两名美人吓得大叫,往外奔逃,被一刀一个,即刻香消玉殒。

账外曹军惊觉,冲进账来,眼看主帅身首异处,血溅五步,曹军又惊又骇,尤其是罗汝才的亲军,一齐大哭起来,手执刀剑汹汹欲动。

李自成昂然走出堂外,一百亲军持刃环绕数匝,提着罗汝才首级的闯军大喝:“曹操私通左良玉,已被元帅处斩,尔等各安本分,不得扰乱。”此刻曹军越聚越多,已有数千之众,将李自成等围在垓心。

本营主帅在营中突然被杀,罪名是通左,而杀者竟然是全军之主李自成。说罗汝才通左,许多曹军将信将疑,更有机灵之人马上想到这是李自成强加在罗汝才头上的乌有之辞。李自成身边不过百人,曹军是其数十倍,如果一拥而上,闯王顷刻间就是一堆肉泥。许多人心中都想到了此节,右手牢牢抓住刀把,就等有人振臂一呼,立刻杀上前去与罗汝才报仇。

时间仿佛在瞬间停滞,李自成强自镇定,却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平生历险无数,但今日之险前所未有。下巴微微一挑,抬腿上了战马往外而行,他的亲军一齐上马,护拥两侧。

李自成独目如电,凝视着挡路的曹军,两家目光一接触,曹军不由胆怯,不敢和李自成对视,纷纷后退,闪出一条窄窄的路来。李自成按辔而行,心中不住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打马狂奔,徐徐走出数十丈远,但见闻讯而来的曹军越来越多,李自成不禁焦急起来,此时若有一人不顾性命冲杀上来,必有千万人随之而上,他命休矣。

恰在此时,只听得蹄声嘚嘚,一彪人马杀到,正是刘宗敏、李过率军接应,李自成心中大定,与刘宗敏等纵马疾驰而去。

第二日,李自成召集各营将领来会,老回回马守应远在湖南,左金王贺锦、争世王蔺养成、治世王刘希尧均已被李自成收服,不敢有所异议。李自成身穿素服,亲自为罗汝才发丧,恸哭甚哀,反复陈述罗汝才通左有据,他实在迫不得已才大义灭亲,并承诺绝不动曹军一兵一卒。

人死不能复生,曹军将士见闯王如此沉痛,想到跟谁不是吃饭?很多也就平静了下来。稍微稳住人心之后,李自成立刻抹下脸来,先杀了罗汝才的范增—玄珪,以防其蛊惑军心作乱,然后按照曹军花名册,把罗汝才的精锐部队打乱编制插入闯军之中分割使用,再派闯军代表作为监军,彻底吃掉了曹军。

此举激起了罗汝才亲信的强烈反弹,曹操的外甥王龙及亲将杨承恩拉起队伍入关降了孙传庭,另一名亲将杨承祖则带兵投了郧阳抚治高斗枢。骑将李汝桂以百骑东走归顺了左良玉。

为了安抚革左五营的首领老回回马守应,李自成封其为“永辅营英武将军”,特意铸了一颗重四十八两的纯金大印给他,马守应坚辞不受,内心大不以李自成的做法为然,对李闯产生了极大的戒心。李自成后来几次调其回襄阳,马守应拒不奉命,反而将部队越拉越远,脱离了李自成的势力范围。

杀了罗汝才之后,领导归于一元化。五月,李自成在襄阳称“新顺王”,这个称号很新颖。之前历代开国之主多以历史上的大国、本人或先人曾经的封爵为名,如秦、汉、唐、宋、楚、赵、燕、吴等等,李自成跳出窠臼,独称为“顺”,似乎是取顺天应人之义,大是不凡。

称王之后,李自成开始招揽文人,这是所有武力集团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内在需要。在开科取士之外,积极寻访征召当地的士子。一些人欣然应召,一些却斥李自成为贼,决不归附,甚而至于自杀。

在襄阳,每日都有文士给李自成讲授一段经史,大多是前代兴亡和为君之道,李自成听得很认真,不时发问与讲官交流互动。这是帝王的必修课,闯王已经在为当皇帝做准备。

占据襄阳的半年多内,明顺之间暂未发生大战。李自成对军队做了大规模的整训。摒弃了多年以来流动作战的一些做法,严明军纪、军令,部队战斗力得到了大幅提升。

李自成严禁军士抢掠百姓,不得住宿民宅、私藏金银妇女,违令者斩。并把骑兵放在了突出位置,一名骑兵配备三马或四马,轮番乘骑以保证迅捷的速度,与之相应缴获的战利品,以马骡为上等,次为弓箭火器,金银服饰最下。

在战法上,李自成创立了著名的“三堵墙”。将数万骑兵分为三队,前队如溃退,后队立将其拦住截杀,如此无人敢退,只得拼命向前。如骑兵实在抵挡不住,可以三队诈败,诱敌追赶。再由数万步兵手执长枪向前迎击,一尺多长尖锐雪亮的枪头专戳马腹。敌军措手不及,难以招架。此刻骑兵回身再战,往往大胜。

早年间,李自成每破一处城池,都要将城墙损坏多处,以防官府用做防御,称之为“平城”,然后带兵离去,毫不留恋。打下洛阳,一改往常,没有平城,而是留兵防守,已有割据之势。

此番破了襄阳,左良玉闻风远遁,李自成已有人莫予毒之慨,不再把官军放在眼中,开始在占领区布兵派官,仿照明朝在其势力稳固的河南禹州、信阳、湖广襄阳、荆州、承天等处设“卫”,命高一功、白旺、蔺养成等将领各率兵数千人镇守。正式从流动作战转向了根据地作战。

袁时中,生年不详,河南滑县人,本是农夫,膂力过人,从体质上具备了一时之雄的条件。崇祯十三年,河南大饥,袁时中逃荒到开州(今河南濮阳),聚众起事,因寿州有袁老山之"老袁营",故称小袁营以示区别。

大饥荒之下,为了活命,饥民们所在响应,袁时中很快就聚集起数万之众,当年十一月打破开州,杀死州同知郗之,之后横扫附近的滑县封邱等地,远近震动。

崇祯十四年春,袁时中率部北上,进至归德一带,往来于梁、宋之间,他的队伍不杀人,不掠妇女,人大奇之,在官贼不分淫掠百姓的时尚下,原本正常分寸的袁时中成了异类。到了本年四月,队伍迅速扩张到二十万人,成了河南本土最大的起义势力。

五月,袁时中转进皖北,沿途从者如云,部众增至三十万,明廷惊恐万分,视为闯贼第二,太监卢九德统禁军联合凤阳总督朱大典、总兵刘良佐会剿袁时中,经过激烈战斗,袁时中冒雨渡过淮河,回到河南,转战于太康、鹿邑周边。

李自成进入河南,犹如一块巨大的磁铁,河南本土的各支起义部队自愿或不自愿的都被吸了上去。袁时中是全省最大的民间武装力量。李自成不失时机对其做了争取。崇祯十五年三月袁时中与李自成在襄城附近合营,随即参加了攻打归德、太康的战斗,李自成用为先锋,甚是勇猛。

当时,李自成、罗汝才、袁时中三雄合兵,众过百万,横扫中州,李自称老府,罗号曹营,

袁为小袁营,鼎足而三。看着袁时中势力激增,李自成有了疑忌之心,有意无意间露出了排斥之举,而袁时中也不甘为闯之奴仆,更担心被闯曹吃掉,就在崇祯十五年四月,在李自成三打开封途中,瞅好机会在杞县乘夜率部而走,开到李自成势力未及的豫东皖北交界处的永城、亳州、蒙城一带,又恢复了独立作战的状态,但部众锐减为三万余人。

袁时中跳出闯营,明廷大喜,热情的伸出了拉拢之手。七月,保定总督杨文岳派夏邑知县,单人独骑来小袁营劝降。袁时中用草绳把知县捆在大树之上,全身扒光,在头上戴了一顶高高的进贤冠,袁营军士用马鞭轮番乱抽,痛的知县老爷哇哇大叫,光着身子跳跃不已,袁时中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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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恨——明清纪事第3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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