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6

罗汝才出身寒微，起义之后武力在手，可以实现以前几乎一切梦想，金钱美色滚滚而来，每占领一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搜罗当地的美女，十余年间无论身在何地，后账之中美女如云，不亚王侯。同时，他又是一位美食家，对吃的喝的很有研究，大有讲究，从食材到厨师厨具、食器酒器，无不精挑细选。怀抱佳人，畅饮美酒，品尝佳肴，观赏歌舞，宛在琼楼玉宇，不知今夕何夕。

与之相反，李自成生活简朴，不好声色，不是没这个条件，而是无此兴趣，衣食住行均不讲究，不喜饮酒，吃饭也很简单，两三个家常菜就能打发。对女色相当淡泊，自从老婆邢氏跟着高杰跑了，更是索然无味，仅有年老而且姿色平平的一妻一妾，而且常年不换。对于罗汝才嗜好声色的低级趣味，李自成嗤之以鼻，公然称之为酒色之徒。

形势变化了，罗汝才的思想依然故我，没有及时转换角色，不脱草莽本色，贼不杀贼的口头禅常挂嘴上，不知李自成此时已准备称王称帝，听着这个昔日耳熟能详的贼字格外刺耳。

一日，李自成设宴招待罗汝才。这就不是他平时吃的那些二菜一汤，而是山珍海味极为丰盛，佐以美酒。罗汝才知道李自成不饮酒，也就毫不客气，一人大吃大喝，酒过数巡，已有熏熏之意。李自成谈起了起义的旧事，多少英雄好汉命丧黄尘，言之不胜感慨。对罗汝才道：“咱二人起自草莽，当年不过是走投无路，不想今日能称元帅、大将军，有如此大的局面。秦中自古帝王之乡，又是我等家乡，今当图关中，割土以分王。”

说罢，用一只独目盯着罗汝才。罗汝才已有七分醉意，没有听出话中深意，李自成所言激起了他胸中豪情，手握酒杯，醉眼朦胧，奋然道：“吾等横行天下为快尔，专土何为？”

李自成半响无语，独眼中闪过一丝慑人的寒光，罗汝才沉沉欲醉，全然不觉。

送走曹操，李自成陷入了沉思，他方才要与罗汝才割土以分王，是用以试探其态度，希望罗汝才有自知之明，明确表示竭诚拥戴闯王，不敢与他分土为王，但其人毫无谦逊之意，反倒口出大言要横行天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此等桀骜之辈，断不甘居人下。这该如何是好？

正犹豫不定之时，刘宗敏、李过等数人来见闯王。李自成把情形讲了一遍，刘宗敏大叫 ：“曹贼竟然如此狂妄”要立即带兵追赶杀掉罗汝才，被李自成喝住。李过进言：“以曹操方才之言，断不能居元帅之下，夜长梦多，不如诛之。”李自成脸上阴晴不定，道；“你等休要声张，我自有计较。”

罗汝才势力壮大之后，也招揽了一些文人，文武结合，往往会迸发超乎想象的力量，这引起了李自成左右的警惕，牛金星等提醒李自成，罗汝才一介草莽，突然向文士靠拢，心怀叵测，不可不防。玄珪是山东的一名举人，投入曹操账下成了首席谋臣，他看出了形势险恶，提醒罗汝才：“我看李帅非容人者，今群雄皆俯首称臣，所颉抗者唯有我与革左耳，将军宜早自为计。”罗汝才听了若有所悟，但过了几日又不以为意。

明廷早就开始破坏闯曹关系，高名衡曾写信给罗汝才，伪称双方达成默契，互不攻害，故意将书信落入闯军之手。李自成当时并未中计，明廷的此类行动一直未曾终止，搞得多了，李自成难免有些疑心，刘宗敏嫉妒罗汝才的二把手位置，不时向李自成煽风点火，牛金星、宋献策则云罗汝才要代天抚民，天岂可代得？闯王是真命天子，天即是闯王，代天就是取闯王而代之，其心可诛。

在种种推动之下，李自成杀机渐起。

革、左五营与李自成合兵之后，也保留了军制上的独立。五营之中，老回回马守应为首，但其年事已高，军务都由革里眼贺一龙执掌。据说陕北延绥一带，有一种像鼠的小兽，当地人俗称为革里。一尺以外，看不清楚东西。贺一龙天生近视，故称革里眼，是众多绰号中乡土气息浓郁而又传神的一个。

贺一龙与罗汝才过从甚密，却和李自成若即若离，闯王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崇祯十五年三月初五，贺一龙出征归来带兵回营，没有向全军主帅李自成汇报工作，而是径自去了罗汝才驻地，密谈良久，罗汝才设宴二人欢饮而罢。

耳目迅速报知李自成，李自成再也按耐不住，他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