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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1

闯曹在豫南合营,很自然的想到了不远之处的朱明承天祖陵,掉头南下湖广准备学当年张献忠焚毁凤阳皇陵之革命义举。

凤阳皇陵被焚之后,明廷汲取了教训,加强了承天祖陵的守卫。湖广巡抚不驻会城武昌,专驻承天保护皇陵,并设有护陵总兵统兵五千驻扎承天不动。李自成分析各方面情报之后,觉得目前攻取承天的时机还未成熟,转头又回到豫南。

傅宗龙闻知李自成南下湖广,唯恐承天有失,又惧怕崇祯指责他坐以养寇,不敢再稳坐西安,急忙调动手上的全部精兵二万,带着贺人龙、李国奇二名总兵东出潼关往豫南追剿李自成。临行之际,和陕西巡抚汪乔年唏嘘而别,汪乔年道:“公东行破贼,乔年身率所领为后距。”二人都觉得此行凶险,竟有易水悲歌之慨。

九月初四,傅宗龙出潼关东进一千余里,进至豫东南的新蔡与保定总督杨文岳会师。杨文岳的防区本是山东河北,崇祯十四年山东灾情严重,境内土寇蜂起,但是李自成在河南闹得天翻地覆,杨文岳奉旨入豫剿杀,山东的责任田交给山东抚按办理。李自成刚进入河南时曾被杨文岳击败,一年之后局势大变,闯王的势力膨胀了数百倍,杨文岳心中惴惴不安。

两位总督会师之后,全军合计四万,三名久经战阵的总兵贺人龙、李国奇、虎大威,随即准备北上项城。第二天,九月初五,明军向北渡过洪河(淮河上游支流,又名洪汝河),进抵新蔡城北四十里之龙口(今新蔡县龙口镇)。经侦察得知,大股闯军正在洪河上流结浮桥过河,似往汝宁方向前进。两督会商后决定合兵搜剿,并由贺人龙派出斥候严密监测闯军动向。

很快,闯军也发现了明军。李自成与罗汝才定计,分出一支人马照旧渡河西向汝宁,以迷惑明军兼做诱饵引诱敌人来追,而以精锐大军埋伏在明军追击的必经之路孟家庄的松林之中以伏击之。

明军果然中计,九月初六,从龙口二次渡过洪河疾追闯军,过河之后疾驰三十里来到孟家庄,已是中午时分,人困马乏,饥肠辘辘。贺人龙、虎大威请示两总督:“士卒饥疲,明早再战不迟。”傅宗龙、杨文岳一致同意。

于是,骑兵下马解鞍,步兵卸甲抛矛,全军解除了战备状态,顿时松弛下来,士卒有的围成一圈坐地休息,有的三五成群手执刀枪到附近村落中寻找吃食,捉鸡的捉鸡,牵羊的牵羊,野战军成了炊事班,人声嘈杂,如同集市,毫无戒备。

突然间,尖利的哨声响起,从松林之中杀出无数闯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如黄云黑雾席卷而至,人喊马嘶,箭矢如雨。明军毫无防备,阵势大乱。

傅宗龙大惊失色,急忙下令组织抵抗,可是秦军第一骁将贺人龙丝毫没有犹豫,拔队而走,本来就斗志涣散的明军更加精神错乱。李国奇硬着头皮率部下千余骑兵挺身而上,如羊入虎口,瞬间被闯军吞没。秦兵,保定兵一时奔溃。保定总兵虎大威本是悍勇之将,贾庄之战面对数倍清军犹自死战,此时在贺人龙的带动之下恍如变了一个人,也夺路而逃,李国奇见两位老大都率先垂范,也就见贤思齐逃之夭夭。只扔下两位最高领导傅宗龙、杨文岳。

傅宗龙、杨文岳带残兵突出重围逃到龙口以北三十里的火烧店(今河南平舆县东和店),被闯军追至。明军发大炮轰击,击死闯军数百,到了傍晚李自成不再强攻,远远的将明军团团围住。

三总兵溃逃,把两总督扔给闯贼,傅宗龙、杨文岳指挥标兵紧急构筑工事防守,傅守西北,杨守东南。半夜时分,保定副将张某挟着总督带着保定兵溃围而出,先逃到项城又跑陈州。杨文岳不辞而别,只丢下傅宗龙成了孤家寡人。

傅宗龙的标兵不到一万人,此际被十余万闯军重重包围,黑夜沉沉,凉风袭人,仿佛掉进深不见底的陷阱之中,将士们充满了恐惧。傅宗龙在火把照耀之下,强作镇定,给三军打气:“傅某当死久矣,今日陷贼当与诸军决命死战,同生共死,不能效他人卷甲走也”传令亲将李本实马上派兵把守杨文岳留下来的堑壕。

第二天,傅宗龙写了亲笔信派人突围找到逃跑出去的贺人龙、李国奇,命二将回兵解围。二人看了书信,确是傅宗龙亲笔,彼此对望一眼,无需多言已然会意,对来人讲:“此书从贼中而来,焉知不是闯贼诡计冒充傅军门?”带着人马径自往沈丘而去。

二将抗命不来援军断绝,傅宗龙陷入绝境,肆口大骂:“贺人龙、李国奇贪生避死,是以不来,吾岂避死哉?”。他生性刚强豪迈,越是艰难越要硬扛,年轻之时在贵州平定土司叛乱以寡敌众,大破安邦彦名震天下,崇祯十年在四川初遇李自成一鼓作气将其逐出四川,此番在火烧店故友重逢,闯军虽众,傅宗龙还没有被吓破胆。

这一次傅宗龙想错了,李自成经鱼腹山一番修炼已非昨日之闯将,在勇猛枭桀之外更加了深沉之气,初七一番攻打,见傅军火器猛烈,战力尚强,己方损失不小就不再强攻。只是在四周挖了深深的堑壕,重兵把守,围而不攻,坐以待(明军)毙。你傅宗龙再厉害,也要吃饭,饿你三天看你还厉不厉害!其策略竟与皇太极围困大凌河一般无二,心有灵犀不点自通。

如此一来,傅宗龙空有一身韬略再无用武之地,饥饿,这一人作为生物朴素的生理弱点朴素而残忍的击败了这位当世英雄。

三天之后,九月十一,傅军粮尽,开始宰杀骡马,再过三天,九月十五,骡马吃光,傅军开始吃战场上的死尸,第三个三天过后,九月十八,军中的炮火、铅子、弓箭也渐渐耗尽。傅宗龙忧心如焚却束手无策,只见空中一轮明月,冷冷的将清辉洒向旷野,刚过十五,月亮又圆又白,本是赏心悦目之物,在傅宗龙此时看来却是一派哀愁凄惨之象,四周死一般的寂静,秋风吹来寒透重衣,远远望见数里之外闯军大营层层叠叠灯火通明不计其数。傅宗龙悲从中来,吟出一首七律:

《围营秋夜》

连营四面贼氛侵,嫋嫋(同“袅”)秋风入夜森。

月惨项城刁斗寂,星昏弧矢阵云阴。

孤军破碎谁堪战?一死仓皇未了心。

国计不能期共济,身家何事更沾襟!

少顷,各营来报,将士再无可食之物,傅宗龙逐营清点部队人数,还有六千残兵。传令乘夜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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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恨——明清纪事第3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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