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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洪承畴剃发的消息传到宫内,皇太极大喜:“范文程真是神机妙算。”立即传旨,明日就接见洪承畴、祖大寿等明朝降官。

五月初五一早,皇太极在沈阳皇宫崇政殿接见洪祖诸将。沈阳皇宫在努尔哈赤时期只建了大政殿和十王亭,皇太极即位后大肆扩建了大清门、崇政殿、凤凰楼、清宁宫等楼阁殿宇,形成了较为完整的皇宫格局。虽说也是金碧辉煌气势雄壮,要和北京的紫禁城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别的不论,只占地面积仅是后者的十分之一不到。在大明皇帝眼中沈阳皇宫不过是东奴坐井观天的一座土围子而已。

五月初五一早,皇太极在沈阳皇宫崇政殿接见洪祖诸将。沈阳皇宫在努尔哈赤时期只建了大政殿和十王亭,皇太极即位后大肆扩建了大清门、崇政殿、凤凰楼、清宁宫等楼阁殿宇,形成了较为完整的皇宫格局。虽说也是金碧辉煌气势雄壮,要和北京的紫禁城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别的不论,只占地面积仅是后者的十分之一不到。在大明皇帝眼中沈阳皇宫不过是东奴坐井观天的一座土围子而已。

皇太极上殿升坐,诸臣列坐其下,得意洋洋的看着陪同接见的朝鲜世子李溰,道:“今者洪祖诸将当为行礼,世子休要惊骇。”

李溰答:“皇上天威所至,彼等自当慑服。”

皇太极听了更加得意,点了点头,露出赞许之色,这世子没在沈阳白混,脑筋比先前灵光了不少。

片刻之后,赞礼官用抑扬顿挫的语调高喊:“皇上宣洪祖诸将入见!”音量很高,却不觉得刺耳,这也是一项特殊的高级技能,绝对够教授级高工。

洪承畴、祖大寿等排成一排鱼贯而入,洪承畴居首,祖大寿次之。一干人均已剃发,脱去明朝的长袍大袖,换上清朝的箭袖马褂,脸上神情尴尬,显得颇为滑稽。洪承畴与众不同,头戴一顶斗笠。

一干人行至大清门(沈阳故宫之午门)门口却不敢入内,一齐跪倒在地向恩养他们的大清皇帝请罪。

请罪也要按级别进行,洪承畴当仁不让首先检讨,扯开破锣般的嗓子大叫,尽量让端坐崇政殿的皇太极亲耳听到:“臣系明国主帅,将兵十三万,来松山援锦州,曾经数战,冒犯军威。圣驾一至,众兵败没。臣坐困松山城内,糗粮罄绝,人皆相食,城破被擒,自分应死。蒙皇上矜怜不杀而恩养之。今令朝见,臣自知罪重,不敢遽入。所以先陈罪状,许入与否,候旨定夺。”

洪承畴平日绝少吹捧别人,今天是破了例,把皇太极吹上了天“圣驾一至,众兵败没。”,不免觉得不大自然,好在万事开头难,习惯成自然,拍马屁也是一样,刚开始实在难以张口,拍开之后就自然而然了,有些人甚至不让他拍浑身难受。

皇太极生就一双顺风耳,千里之外的察哈尔部一举一动都能听得到,何况大清门外的洪承畴。听洪承畴如此恭敬十分高兴,对众臣讲:“洪承畴所陈诚是。彼时与我军交战,各为其主,朕岂介意?朕所以宥尔者,以击败十三万兵,与得松锦诸城,皆天也。天道好生,善养人者,斯合天道。朕故推恩活尔,尔但念朕抚育之恩,尽心图报。从前情罪,悉与宽释。”皇太极以大政治家的宽广胸怀宽恕了洪承畴之前的敌对行为,接着提起了一年前刚刚绝食而死的张春,借以警戒洪承畴不可心怀二心:“昔阵前所获张春亦曾养之,彼不能为明死节又不能效力事朕,一无所成而死。尔慎勿如彼之所为也。”

洪承畴的检讨顺利过关,轮到了祖大寿。此次投降与大凌河天差地别,皇太极没有亲自相迎,似乎忘了两三年前还主动贴上来要和祖大寿桃园结义。祖大寿在名利场中混了大半辈子自然清楚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他的利用价值大降,皇太极对他的礼遇随之而降也是正常分寸,所以并不惊异。

早在出降不久祖大寿就剃了发,现在已经留起了辫子,穿着清人服饰,头上大大方方戴着缨帽,并不像洪承畴装神弄鬼还顶着一顶斗笠。他跪在地上接着洪承畴开始请罪,语气异常沉痛:“臣之罪与洪承畴不同。臣有数罪宜死,昔日困于大凌河粮尽食人,奄奄待毙,不得已计穷乞降,蒙皇上不杀恩养,命臣招妻子兄弟宗族来降,遣往锦州。臣不惟背弃洪恩亦且屡次与大军对敌。今又在锦州被围,粮尽困迫方出归顺,理应万死。”

皇太极略带鄙夷的微微一笑:“祖大寿所称亦是。尔之背我,一则为尔主明帝,一则为尔妻子宗族耳。然得汝不加诛之意朕怀之久矣。朕常语内院诸臣曰‘祖大寿必不能死,后来被困仍当俯首来降,朕则始终待以不死也’。往事已不可追,此后当竭尽尔力以事朕则善矣。”祖大寿叩头领命。

祖大寿的侄儿副将祖泽远也叩头请罪,皇太极眯着眼睛又是一笑:“尔乃智量偏狭之人,所以降而复叛者视汝主将祖大寿耳,不足为怪。”竟然毫不介怀。

祖泽远和他的叔叔祖大乐感动的哭了起来:“皇上之言直愧杀臣等”,又是咚咚咚一阵响头。

检讨结束,众降臣步入崇政殿,用叩见崇祯的三拜九叩大礼向皇太极匍匐叩头,表示完全臣服。

礼毕,皇太极赐坐赐茶,一干人坐于殿东,依然是按在明朝时的座次,洪承畴居首,祖大寿次之。

皇太极满意的看了这些人几眼,开始问洪承畴第一个问题。完全出乎众人意料,他竟然关心起了远在东洋大海中的日本国“:汝是南方人,日本人来往于南方耶?”洪承畴答“日本与明国无朝贡之礼,岂有往来之事?”

皇太极又问第二个问题:“汝是文士,能知前朝故事否?”拷问起洪氏的学问,昭显了崇德皇帝对文化的高度重视。洪承畴很谦虚的答:“粗知之。”

接着皇太极询问洪承畴年龄:“汝年几何?”洪答:“五十岁”,皇太极轻轻嗯了一声“朕只比尔年长一岁,只是看尔相貌如许苍老”洪承畴苦笑不答。

皇太极最后问了一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朝鲜之人被我所擒,彼国后皆赎还,此乃亲族之情理固当如是,中原何以不赎还?”洪承畴答:“朝廷群议皆以为不可赎,故而如此。”皇太极不以为然:“人心不淑故如此耳,非独朝廷之议,汝亦同类也。”

清朝大臣、明朝降臣,包括洪承畴本人都以为皇太极降服洪承畴,如获至宝,一定会迫不及待的询问其如何攻取明朝,没想到这个场景并未出现,皇太极无一语问及取明而代之之事,谈的都是形而上学的问题,这也许正是其高明之处,大政治家最感兴趣的是哲学问题。

祖大寿弟兄备了一份厚礼孝敬皇太极,左右两排,摆放在大政殿中门外庭之下,西面是祖大寿的礼品,东面是祖大乐、祖大弼等的礼品。先是各种金银珠玉,有一尺多高的红色珊瑚、硕大的珍珠、透明的琥珀、珠花沉香、赤金玉带、玉壶玉犀、玻璃玛瑙,再是各种兽皮,有虎皮豹皮貂皮猞猁皮狐皮天马皮;再是各种皮裘绸缎,有蟒衣缎纱、貂裘罗绸;还有雕鞍马匹、盔甲弓箭、瓷器箱柜等等,连睡觉的床出门坐的轿子都一应俱全,赫赫扬扬,蔚为壮观,充分显示了祖氏兄弟的归顺诚意,连睡觉都给皇太极安排好了,同时也暴露了祖氏兄弟财力之饶富甲辽东。

这些礼品,皇太极开始一概不要,祖大寿等跪地祈求再三,才随便收了一两件,其余全部退回。这是其人一贯做派,绝不让降人藐视他贪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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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恨——明清纪事第3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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