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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二年春,张献忠得到一颗东江镇失落的义武左营的印信,熊文灿向朝廷为张献忠请饷并请关防,被杨嗣昌断然拒绝。兵部明令熊文灿:张献忠受抚一年来的表现太差,没资格领饷。如要领饷,必须接受改编或者调遣杀贼。至于关防,杨嗣昌说受抚的各营均未给关防,张献忠岂能特殊,而且义武左营关防是皮岛失落之物,还有义武中前后右四营,如果他处冒用,难辨真假,断断不可给。杨嗣昌最后给张献忠作了结论:“未有抚纳逾年,犹在正邪明暗之间,不可方物如张献忠者”,他给立功的刘国能、刘士杰等请予实授或加衔,对张献忠的要求予以驳回。

这时,年前奉命勤王的甘肃总兵柴时华耗时四个月,跋涉四千里刚到京郊,杨嗣昌打算调柴部及行至真定的宁夏总兵祖大弼所部千余人,合计五千余剿杀张献忠,派人与这两部原先的统帅今蓟辽总督洪承畴密商。

柴时华、洪承畴很快回应,说该部兵马零星而疲弱,且思归心切,如果勉强征调,恐有哗变,不但白费钱粮,又生多事,皆为可虑,而祖大弼所部又多家口需要安顿妥当,也非两三日可定。杨嗣昌只好作罢。

所请被驳回,张献忠不免恼怒,质问熊文灿,熊文灿施展官场中的推手功夫,含糊推搪,张献忠大怒。

徐以显是谷城一名秀才,颇有才略却屡试不第,对朝廷心生怨望,张献忠一来就投入麾下,教授其孙吴兵法,帮助督造三眼枪、狼牙棒、连珠弩等兵器。安徽应城县秀才潘独鳌也闻风投奔,与张献忠一见如故,做了军师。徐潘二人自命伏龙凤雏,在遭受当局长期压制之后,终于找到了他们命中的真龙天子,整日吹捧张献忠相貌贵不可言,前途不可限量,撺掇其要举大事。

张献忠听到了朝廷要对他下手的风声,自然不肯坐以受缚,加紧打造军器,操练人马,做好了武装对抗的准备。谷城城中整日打铁之声不绝于耳,人人皆知张献忠要反了,急坏了知县老爷阮之钿。

受抚之后,张献忠接触最多的不是熊文灿、林铭球、戴东旻这些大官,这些人远在襄阳等处,各有衙门,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和八大王打交道最多的是谷城百姓的父母官知县阮之钿。

阮之钿是安徽怀宁人,贡生出身,被荐举为谷城知县。也是他上辈子积德,上任不久张献忠就盘踞谷城不走。

阮之钿不由哀叹命苦,却又无法逃避,只得打起精神小心伺候这位煞神。他笃信“精诚所至顽石点头”的古训,拿出割肉喂鹰、舍身喂虎的精神来感化张献忠。主动上门拜见,磕头作揖,劝张献忠洗心革面、效忠朝廷。虽然屡次被申饬,还是痴心不改,到了后来,张献忠实不耐烦,用陕西话破口大骂,都是延安乡间极粗鄙恶毒之语,阮知县依然甘之如饴,他自信进士虽然没能考中,这唾面自干的修养还是有的。

入春之后,张献忠举动异常,阮之钿感觉不妙,急来求见,喻以祸福,用刘国能的例子劝张献忠万不可再生异心,以致前功尽弃,成了国家不忠之人。

一提刘国能,张献忠更加恼怒,驴球子、直娘贼的大骂阮之钿,阮之钿兀自苦苦哀求,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张献忠不反,他愿以阖家满门的性命保张献忠无事。张献忠烦躁不堪,一阵乱棍把阮之钿打了出去。

鼻青脸肿的回到县衙,阮之钿心如死灰,忧愤成疾,提笔在墙上写了四句话“读尽圣贤书籍,成此浩然心性。勉哉杀身成仁,无负贤良方正”,落款是谷邑小臣阮之钿拜阙恭辞,算是给崇祯写的绝命书。躺在床上不理公事,就是等死。将死之际,阮之钿还是对自己的人格修养引以为傲,无怨无悔。

五月初六夜,张献忠在谷城重举义旗,占领仓库抢夺库银,打开监狱释放囚犯,城中人喊马嘶,火光冲天。阮之钿听得外间大乱,知道他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毒药一口吞下,直痛得五官扭曲,却还未毙命。

张献忠没忘记他的这位老友,派大头目马元利来找阮之钿索要知县大印。阮之钿已经气息奄奄,摇手不给,左右的喽啰一拥而上将其乱刃分尸,家属吓得大哭急忙找出印来奉上,马元利随即放火烧了县衙,阮之钿直接被火化,尸骨无存,带着他珍爱的的浩然心性升天去了。

在谷城住久了,张献忠也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境界,除了他一贯酷爱的放火之外,倒也不甚杀掠百姓,当然官家的财物他是从来不留一分的。这回和朝廷彻底决裂,也就无所顾忌,将胸中的恶气倾泻而出。在他的府衙墙上命人写上一行大字“某之再起,总理使然”

,并把一年来接受他礼单的各级官员的名字全部写在墙上,旁边注明“襄阳道王瑞旃(zhan),不受献忠钱者,唯此一人耳”

熊文灿派在张部的监军张大经、史大勋及陈洪范部署在谷城的两员偏将马廷宝、徐起祚一齐被张献忠裹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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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恨——明清纪事第2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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