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作战的援守部队比往日并未减少,每年的军饷数倍于以前,保卫战争却又一次惨败,杨嗣昌分析了原因,得出结论:“一言以蔽之,法不行耳”,崇祯深表赞同,这正是他一贯的看法,杨嗣昌又一次与他不谋而合。
兵科给事中张缙彦奏请严厉追究失事文武的责任,崇祯立命杨嗣昌全权主持戊寅之役的责任追究工作,并定下“不纵不枉”的原则,杨嗣昌明白皇帝的意思和个性,说是“不纵不枉”,重点在“不纵”,就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马上开始照办。
戊寅之变,是清军第三次入犯北京,都是熟悉的套路和味道,明人并不陌生。但为害一次比一次猛烈,明廷一次比一次狼狈。己巳之变,袁崇焕在北京好歹还两挫金军,孙承宗收复四城斩级三千余,杀得阿敏狼狈而逃。戊寅之变,明军的战绩乏善可陈,历经十年却更加虚弱。明朝的力量十年中没有增强,还有削弱,清朝则吞并了漠南蒙古,收降了皮岛四顺,势力大增,此消彼长,胜负不言自明。
明朝的失败还是在于老问题—没有一支可以和清朝争锋决战的强大的野战部队,拥兵百万,精兵无几。从辽东战争开始,二十年来,明朝都没有有效解决这个关键的问题,而且明军屡战屡败之后,各镇兵马对清军产生了恐惧心理,这种恐惧心理一旦形成,非短期内可以扭转,在此作用之下,明军各镇更不敢与之交锋,就算人多也无济于事。由此决定了在清军不出现重大破绽的情况下,明军只能采取防御态势,战斗的主动权掌握在清军手中,所到之处都是牵着明军的鼻子走,袁崇焕的困境依旧重现。在战争早期,明军的火炮占有压倒优势,曾予敌军大量杀伤,皇太极不惜代价发展火炮技术,经过数年,也建成了专门的火炮部队,明军的这一传统优势大大缩小。
清方的最高指挥是皇太极,前敌指挥是左右路军的统帅岳托、杜度、多尔衮,明方的最高tongshuai是崇祯、杨嗣昌,前敌指挥是卢象升、孙传庭、高起潜。
清军入犯,明朝不能城下而盟,只能军事应对,这是朝野共识,但如何应对,看法不一。杨嗣昌、高起潜、孙传庭是主守派,都认为以明军的实力不能与清军硬杀,只能防御,但又各有不同。杨嗣昌主张坚壁清野,对清军开展夜袭骚扰,对夜袭骚扰的效果达到了迷信的程度,后来连崇祯都觉得不可能。杨嗣昌策略基本上是消极防御。
孙传庭则断定明朝兵将恇怯无能,非一日所致,更非一日所能振起。在现有的条件下,不能对各镇求之过高、逼之过严,如是只能适得其反,必生大祸。他是典型的精兵主义者,认为明军不胜,不是因为兵少,而是精兵少。以他的标准,现有的部队精锐不过十之二三,就算天下第一劲旅关宁军也不例外,而他只要有胜兵二三万就可以与敌周旋。孙的策略是他、卢象升、高起潜各挑选精兵数千,互为犄角,保证可以随时支援。他们随敌转战,其余数万兵马分配到战区各城,协助地方守城。如此有两大好处,既增强了战区地方的防御力量,又减轻了大军聚在一起的给养负担。卢象升的失败恰恰在于,他的部队始终落在清军之后,地方州县得不到援军的实际增援,相继失陷。
至于如何有效击破敌军,孙传庭认为不能性急,只能耐心等待,只有在清军不再集中,阵型出现明显破绽之时,明军才能勇于出击大破之。孙传庭的战略是积极防御战略,比杨嗣昌的要高明。
在如何有效阻击出口清军的问题上,孙传庭力主专用步兵,借助山口狭窄险要的地利,以弓箭、闷棍、小型火器攻击敌军,也体现了其人的高超计谋,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针对清军铁骑厉害,洪承畴带着最精锐的左光先、马科两名总兵带着万余精骑而来,准备以骑兵对骑兵,等到了长城沿线才发觉地形根本不适宜骑兵冲突,“亨老毕竟不及白老”正好得到了印证。
孙传庭承认清军厉害,但并不觉得其不可战胜,战争失败主要是由于明军精锐无多,他节制的兵马大多不是他亲手带出来的部队。只要假以时日,给他以足够的事权,完全可以转弱为强,与敌抗衡。
卢象升则是力主聚集明军数万主力,与清军痛痛快快的合兵大战一决胜负,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和个性特征。但是以当时的实际情况,这种战法风险很大,极可能的结果是如同永定门外的满桂,对清军造成大量杀伤,明军则是全军覆没。对此,杨嗣昌、高起潜都强烈反对。
崇祯是最高桶帅,一言九鼎,但他又犯了犹豫不定的毛病。从感情上他强烈支持卢象升,迫切希望看到清� 尸横遍野的喜庆场面,理智又告诉他这可能是一厢情愿。惩于祖大寿东溃的阴影,崇祯没有把四万关宁军交给卢象升,而是交给高起潜,这就埋下了卢象升悲剧的种子。卢象升、高起潜不和,分兵而下,卢的军队越来越少,压力越来越大,最后战死殉国,明朝损失了一根擎天柱,可以说是崇祯调度无方害死了卢象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