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九,孙传庭二抵真定,按照圣旨移调巩固营兵,可是分监陈镇夷拒绝移交,圣旨在陈太监这里居然不灵。孙传庭又为刘光祚部讨要行粮,保定巡抚张其平还算不错,两天后如数拨付。十二日,孙传庭带着卢象升派往真定要粮的赞画杨廷麟一同南下。十三日行至藁城,得到了卢象升贾庄兵溃的败报。
得知卢象升兵溃贾庄,孙传庭急忙由藁城东进至晋州,收拢卢部溃兵。晋州在贾庄以北二百里,兵溃当日,卢象升战死,虎大威、杨国柱、李重镇等各自率残兵突围,现听说孙传庭在晋州,陆续前来归队。
十二月十四,孙传庭把卢象升兵溃的情况上报兵部,第二天又向朝廷请月饷,并申请调祖大寿所部归他指挥。十七日,吴襄所部五千辽军到了晋州听用,孙传庭一看五千人马全是步兵,一匹马都没有,原来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骁腾如虎的关宁铁骑,而且萎靡疲顿都是各营挑剩下的次品,又是闷闷不乐。
外敌入寇,照常理,明廷军民自然协力同心共御清军,令人奇怪的是,地方士民百姓竟然恨兵如仇,一听说朝廷部队来到,立即紧闭城门,将锅碗瓢盆,鸡犬牛羊全部带走,关厢房屋惟存四壁,不留一粒粮食给明军,竟然是用对付侵略者的方式来招呼官军。真定以南,孙传庭所经过的州县,在清军洗劫之后,残破不堪,十室九空,如今又有大军到来,地方实在无力供应。他的部队进入沿途村庄问百姓收买粮食,百无一应,官军虽然领了饷银,换不来粮食,还是不得一饱。粮食早就被清军和跟在清军屁股后面的明军驱剿部队抢光,到了孙传庭这里已经是颗粒皆无,他老孙来晚啦。
孙传庭不由得皱眉,如此光景,不说没有可用精兵,就是身边有个数万,也是解决不了给养问题,部队饿的嗷嗷乱叫,不但不能御敌,而且极有可能哗变倒戈相向。
十二月初六奉命出京督察的内阁首辅刘宇亮,带着一千余京营部队,由副将周遇吉统率作为他的标营,一出永定门,就放慢脚步,缓辔而行,七八日之后才到了保定。刚进城就听得卢象升在贾庄兵败身亡,刘宇亮惊惧交加,急忙写信转告杨嗣昌:“他的任务是督察卢象升,如今督察对象已死,不知道何去何从”。未奉明旨又不敢调头回北京,只得硬着头皮再往前走。两天后,刚踏入真定府东北的安平县,探马来报,前方发现大股清军,刘中堂吓得面无人色,不知如何是好,有幕僚献计,听说新任兵部侍郎孙传庭现在晋州,可去与其合兵,以避清军。刘宇亮和孙传庭是同年,都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彼此相识,觉得此计大妙,立即向西奔向晋州。
晋州与安平距离一百余里,一两日可到,刘宇亮到了晋州城下,不巧孙传庭刚离开晋州,同年没有见着。
孙传庭在晋州收拢了千余贾庄溃兵,感觉肩上任重事艰,百孔千疮,难以措手。他觉得最突出的问题不在地方,而在中央,杨嗣昌这个兵部尚书应付危局的能力实在不敢恭维。命他办如此大敌,而兵将如此单微,粮饷如此窘迫。兵部只是稳坐京城发号施令,不论调拨的部队是否真正能战,只要拨给一兵,就说有兵;也不论粮饷是否真正接济,只要给地方州县发文,就说有饷,官僚主义、形式主义极其严重。
兵将寥寥,粮饷又困难,不足以南下驱剿,孙传庭想在真定一带驻防,拱卫京师。崇祯不许,命他相机进剿,不得以驻防拱卫为辞,孙传庭只好照办。
十九日,标将李国政从贾庄战场找回卢象升失落的督师关防,带回情报说清军仍在巨鹿以南抢掠,孙传庭离开晋州,往东南方向的冀州而去征剿。
孙传庭前脚刚走,刘宇亮就来晋州找他,老孙没见到,却在晋州城下吃了闭门羹。晋州知州是江西南昌人陈弘绪,十一月他率领全城军民拼死击退来犯的清军,对官军只会跟着清军屁股尾随恨之入骨。清军退走后,满城军民劫后余生,陈弘绪和百姓歃血为誓,绝不放一名援剿官军进城。孙传庭来的时候,因为孙从千里之外的陕西赶来,不是从北京而下的援剿部队,陈弘绪也敬佩孙的威名,就放了进来,就如此晋州百姓也有怨言。
现在又来了个刘宇亮,陈弘绪不再客气,紧闭城门。刘宇亮命人拿他的令箭进城,宣称如不开城要以军法从事,满以为陈弘绪一定开门迎接。陈弘绪回话:“督师之来以御敌也,今敌且至,奈何避之?刍粮不继,责有司,欲入城,不敢闻命。”坚决不给粮草、不让进城。
堂堂内阁首辅、援军督察进不了大明国的一座州城,刘宇亮气得发疯,马上弹劾无法无天的陈弘绪,崇祯看了也很生气,命锦衣卫逮其进京。晋州的老百姓不答应了,一起来到北京给陈知州喊冤,愿意代他领罪的竟有一千余人,崇祯最后只得从轻发落将其降级调用。
腊月二十三,北方的小年,孙传庭到了冀州,得到情报清军东犯临清、德州,战火已经蔓延到山东境内。次日,孙传庭自冀州东进,二十五日过枣强,接到高起潜疏揭,要他到临清守城,替换原守城的高部,高部要出兵剿敌。卢象升死后,高起潜成了驱剿军事的唯一最高指挥官,孙传庭奉命协剿须听命于他,只得南下入鲁,于次日午后进抵临清,高起潜已在城内相候,还有河道总督周鼎、另一名分守太监齐九皋。孙传庭将他的全部步兵:吴襄辽军五千、刘光祚兵一千、他的秦兵五百发上城头防守。
临清和德州是鲁北门户,都是大运河北段的重要码头,财物丰饶,存有朝廷大量税银。兵部将此二城作为重点防卫对象,命高起潜守临清;山东巡抚颜继祖守德州。
二十八日,孙传庭接到圣旨,命他以兵部左侍郎兼督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各镇援兵,仍赐尚方剑。差官捧着敕谕一道,尚方剑一口,只是督师关防、符验、令旗令牌还未一同送来。孙传庭在临清公署恭设香案叩头谢恩,这下他从协剿成了督剿,不用再听高起潜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