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阿衡上了马,冷风一吹,酒醒了几分,他虽然沉湎酒色,但对国家一片忠心,急率三千标兵,往清军入口之处杀了过去。行出六七十里,与清军大队相遇,两军一阵厮杀,吴阿衡抵挡不住,率数百家丁败入墙子岭下的一座堡城,被清军围困。
皇太极得知右路军已突入长城,亲统一军攻打明辽东山海关守军,以牵制明军,策应进犯明朝的大军,命汉将石廷柱、马光远携带火炮先行,三顺王随驾前往。
戊戌,左路军多尔衮、豪格也从青山口突入,与右路军相距三百里,两路军呼啸南下,明朝大震,人心惶惶,竟然出现了崇祯已死的流言。
皇太极来到中左所,守军是祖大寿的部队,见清军来攻,立即退入城内。皇太极又给祖大寿写信,依旧包含热情,宛如问候多年不见的老友 ,又好似热恋中情侣,急于相见:“凌河一会,今已数载…朕不惮辛苦而来,惟将军出城一面是所愿也,至于去留之计,惟将军是听,朕终不相强。试思将军之身犹此身也。若曩则释之,今乃诱而留之,何以取信于天下乎?”皇太极话说得很漂亮也很大气,完全是自由恋爱你情我愿,绝不霸王硬上弓,居然连“将军之身犹此身也”如此肉麻的话也抛了出来。
书信射进城去,不见动静,几天后,皇太极又修书一封,重申了他绝不强迫的态度。接下来皇太极对祖大寿的感情上升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年近半百的赳赳武夫祖总兵居然进入到了大清皇帝梦里:“朕之梦寐亦时与将军相会,未识将军愿见与否?”对祖大寿如此痴情的皇太极,提出了二人效仿刘关张桃园结义,也结为异姓兄弟,他愿尊祖大寿为大哥。
在皇太极对祖大寿纠缠不休之时,祖大寿已经奉命随高起潜入关勤王去了。
清军进了墙子岭,并没有立即南下,而是安营扎寨集中在一起,全力围攻墙子岭口内的明军,尤其是逃入堡城的蓟辽总督吴阿衡。
在九边防御工事中,镇城最大最坚固守卫最严,路城次之,堡城最小,仅比城墙上的墩台稍大。墙子岭堡城是第三级的防御城池,弹丸之地,难以防守。吴阿衡的三千标兵被清军杀散,身边仅有数百亲军,和堡城内的守军合兵一处,凭城死守。清军得知总督在内,围得铁桶相似,摆出要生擒吴阿衡的架势,堡内明军无法突围,唯一的生路是能有援军解围。
在兵部严令之下,蓟州部队却对总督的安危并不如何着急。墙子岭属于西协四路(墙子岭、曹家寨、古北口、石塘岭),是吴国俊的直属防区。吴国俊率部进至离墙子岭十三里的恶谷岭扎营,听得清军势大,不敢迎战,向西后退七十里到了石匣。虽经兵部尚书杨嗣昌派差官持其手札和兵部令箭严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吴国俊就是坚守石匣不出。
墙子岭东边是中协四路马兰峪、松棚峪、喜峰口、太平寨,马兰峪就是京剧《连环套》中黄天霸所唱“保镖路过马兰关”的马兰关。马兰峪与墙子岭相连,有数处山谷相通,救援极为方便。可是顺天巡抚陈祖苞向兵部汇报,清军已经窥视马兰峪,中协总兵陈国威不宜轻动,而且把已经进入西协的苗有才、刘逵两部调回中协。至于奉调东援的东协山海关总兵侯拱极更是毫无音讯。
外援既绝,吴阿衡被困孤城,虽然饮了百杯但在杀声震天当中也早已醒了,兀自督率官兵殊死抵抗,期盼援军来救,望眼欲穿却毫无动静。到了第七日,弹尽援绝,堡城失陷,守军全体阵亡,吴阿衡壮烈捐躯,身中九刀,开膛破肚,肠子都掉了出来,惨不忍睹。
九月二十八,左路军多尔衮部从遵化东北的中协董家口、喜峰口突入,两路军一起迅速向北京方向推进。这是清军(后金)第三次入犯北京,路线和以前一样,都是绕过山海关从蓟州突入。清军因何总是选择从蓟州入犯,缘于蓟州的特殊战略位置。
本来在洪武年间,蓟州还不是边防最前线,在蓟州以北设有大宁卫。成祖朱棣时弃守大宁,从此蓟州成了北边前线。蓟州镇东起山海关,西到居庸关,绵延二千余里,即使是后来从中分出了昌平镇,也仍有一千多里。从北东西三面包围着北京,距离不到千里,一旦外敌突入蓟州,轻骑昼夜三日可到北京城下,因此无论是俺达还是皇太极都选择蓟州作为威胁北京的突破口。
清军打的是一手旧牌,沿旧路而行,而沿路防守的明军还是清军熟悉的味道,和以前一样一触即溃,明廷大震。
敌军入犯,全盘负责应对的是兵部尚书。前两次是王洽、梁廷栋和张凤翼,崇祯都觉得不尽如人意,这次是他自言“恨用卿晚”的杨嗣昌,君臣相得,前所未有,他们又有何妙策呢?
得悉清军入口之后,杨嗣昌以溺职请罪,自请代替吴阿衡出任蓟辽总督去前线御敌,戴罪图功,并推荐已经丁忧守制的前宣大总督卢象升接替他为兵部尚书,宣大军务由新任总督陈新甲星驰交代。
杨嗣昌自请总督,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姿态,他知道皇帝一定不会放他走。
九月二十三,崇祯批示:杨嗣昌不必出督,吴阿衡戴罪图功自赎,卢象升速入居庸关,总督各镇援兵,会同高起潜合力援剿。
为了鼓舞士气,崇祯发下内帑三万两,银牌一千面,缎绢布一千五百匹,解付军前,犒赏有功将士。如有遥怯抗违节制者,副将参将以下军法从事。
杨嗣昌接到圣旨,做了紧急部署,辽兵八千进驻蓟州中协,其余继续西行保卫京师;山海关、永平二镇五千兵马守护昌平祖陵,其余驻防永平;大同兵马由紫荆关进驻通州,阳和兵马三千进驻紧邻居庸关的怀来,其他各镇兵马各守防区待命。前两次京师闻警,明廷都做了全国总动员,命江浙福建、两广四川云南等地兵马也进京勤王。这些地方离京师路程遥远,等数千里艰难跋涉到了北京,战争多已结束,这些部队毫无用武之地,而且户兵二部还要供应兵饷钱粮,因此杨嗣昌建议本次只调动华北辽东各部队。
第二天,杨嗣昌又认为敌人第三次深入内地,其谋划更加狡猾,窥视更加深入,非得善战善守之人多方剿御之不可,保举陕西巡抚孙传庭局量恢弘,饶有战略;山东巡抚颜继祖心思警敏,长于守御,此二人是天下督抚中不可多得之人才,建议速调孙传庭出潼关,颜继祖由省城济南向北移驻德州,都得到了批准。
“国乱思良将”,国家危难之时,只有英勇睿智的武将才能挽救危亡、克敌制胜。当时明朝良将不少,但称得上能指挥全局的帅才只有三边总督洪承畴、前宣大总督卢象升、陕西巡抚孙传庭三人,而卢象升年纪最轻,声名最盛,如同舆论所料,崇祯毫不犹豫的任命卢象升为勤王总司令,总督各镇兵马。杨嗣昌再向崇祯建议,流贼未灭,洪承畴和孙传庭不宜都动,决定留下洪承畴坐镇陕西弹压流贼,由孙传庭出关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