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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入卫之后,广渠门一战击败金军,局势稍有缓和,但半月之后,崇祯中了皇太极并不高明的反间计,假借议饷为名,在平台突然逮捕了袁崇焕。在场的韩爌等辅臣事前并不知情,都被惊得目瞪口呆。韩爌是袁崇焕的坐师,但当场并没有为袁说情,倒是与袁素无交情的新入阁的大学士成基命劝皇帝在此敌军围城的危急时刻不可鲁莽从事。

其时已是深夜,大臣们在平台已经待了半日之久,还不能离去。韩爌时年六十六岁,身体强健,饭量很大,平日比年轻人还吃得多。此刻早饿的搜肠刮肚,实在难忍,朴素的生理压迫压倒了一切,顾不得首辅的威仪,抓起桌案上的点心就往嘴里塞。一旁的成基命年近七十,比韩爌还大几岁,看见首辅如此猴急失态,不禁皱眉道“这是何等时刻?您老还能吃得下去!”

在烛光之下,韩爌羞得满面通红,点心塞在嘴巴之内把腮帮子撑得鼓了起来,却不敢吞下,神情好不诡异。

韩爌是袁崇焕的坐师,这在当时是一种很密切的关系。但袁崇焕性情孤僻,不热衷于搞人际关系,二人素日并无往来,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休戚关系。袁崇焕被拿,韩爌尽管出于避嫌没有给袁说一句话,还是遭到猛烈弹劾。

尚宝卿原抱奇与袁崇焕是广东同乡,袁在天启二年出关赴辽时还举荐其一同做事,此时却落井下石,攻击韩爌包庇袁崇焕,欺君误国,社稷危急,不能献一计,拔一人,坐视成败,以人国为侥幸。

原抱奇的话很厉害,大骂韩爌不但无德而且无能。最要命的是最后一句话“坐视成败,以人国为侥幸”,斥责韩爌毫无忠君之心,大有把皇帝当做孤注之意。言外之意是如果后金攻破北京,韩爌极有可能一脚把崇祯踢开,改头换面效忠皇太极。

这也不是原抱奇的发明,北宋著名的檀渊之盟,全赖宰相寇准力主宋真宗御驾亲征才得告成。事后,真宗一直认为寇准功劳很大,寇准的政敌王钦若一日向真宗进言“寇准当时用心险恶,毫无爱护皇上之心,他是把皇帝当成孤注,聊以一掷耳!”此语一出,真宗立时彻底改变了对寇准的看法,不久就免去其宰相之职。

崇祯不如宋真宗宽厚,而多疑犹有胜之。原抱奇的奏疏一上,韩爌只好请辞,这是一种政治惯例。即大臣一遭到弹劾,被弹劾之人不管有理没理,都要上表请辞,是一种政治风度,当然更是一种虚伪,但官场之中,何处又无虚伪呢?

崇祯此刻已经对韩爌丧失了信任,但表面上还是贬斥了原抱奇。

数日后,左庶子丁进和工部主事李逢吉也弹劾韩爌,此二人和韩爌居然是门生和坐师的关系。

门生弹劾坐师,在当时是极为罕有之事,有人鄙夷弹劾的门生,更有人耻笑被弹劾坐师,是一种天大的家丑。韩爌颜面扫地,再也无心恋栈,连上三道奏疏坚决要求辞去一切职务。崇祯顺水推舟。赏赐白金彩币,派行人护送,免费试用沿途驿站,一如大学士光荣退休的一切待遇。时在崇祯三年正月,离韩爌入朝仅一年一个月。

韩爌辞官之后,在山西老家安度晚年,依然身体健壮,食量过人,可见能吃确实是本事。

能吃是身体健康的首要标志。战国时赵王在长平之败后想重新起用老将廉颇,派人去请。廉颇特意让使者观看他吃饭,一顿饭吃了一斗米,十斤肉,以示他身体强健,尚能为国效力。太史公描绘的廉颇的饭量过于惊人,一斗米有十余斤,又是十斤肉,廉颇就算事前两三天不吃饭,撑死应该也吃不了这么多,就算吃下去也会被撑死,可能用了文学笔法,但可见饭量常用来显示人的健康指数。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破蒲州,听说韩爌隐居于此,要请他出来做官,以壮门面。韩爌誓死不从,农民军就把韩爌的独孙捉去,威胁他再不出来相见就把他孙子放了亮儿(杀死)。韩爌心疼孙子,只好出来相见。李自成见韩爌业已屈服,就不为已甚,没有再逼他降顺,放了回去。

韩爌虽然有惊无险,毫发未损,但自认为辛辛苦苦保持了一辈子的名节已毁。“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大臣拜见叛贼无异于烈妇失节,韩爌为此终日闷闷不乐,数月后竟愤郁而卒,终年八十一岁,到地下追随他所念兹在兹刚刚在煤山自缢的崇祯皇帝去了。

韩爌处事以不露机锋著称,这可以是出色的太平宰相,在风雨如晦的明末难以拯救时局。

★★成基命

成基命,字靖之,北直隶大名府人,因避明宣宗朱瞻基圣讳,以字行世。万历三十五年(1607)中了进士,已经四十九岁,其在科场中已苦战了大半辈子,老天睁眼才熬得铁树开花,比范进也强不了多少。

虽然比别人晚了二十多年,但也总算身登龙门,照例点了翰林,再任詹事府司经局洗马(掌管朝廷典籍、图书、公文等。类似于中央档案馆档案管理员),国子监司业(从四品,国家中央大学教导主任),后任詹事府少詹事、礼部右侍郎,天启六年被魏忠贤革职。

崇祯元年起为吏部左侍郎,第二年十一月初七拜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后金入犯,京师戒严,崇祯苦于无人可用,成基命推荐了他的河北老乡在籍大学士前兵部尚书辽东督师孙承宗,崇祯马上同意。

十天之后,孙承宗深夜进京,崇祯早已苦等多时,马上在平台接见孙,成基命陪同接见。孙承宗老谋深算,一番分析听得崇祯连连点头,当下委以重任,成基命也因此得到皇帝赏识,这一时期,崇祯对成基命很信任,经常派他办一些要紧之事。

游僧申甫经御史金声推荐拜为副总兵,崇祯慷慨的拨给他十七万两银子的内帑作为军费让在卢沟桥练兵准备抵御后金,过了数日派成基命去慰劳。成基命回来之后,极言申甫部队全系乌合之众,毫无战斗力之言,崇祯不信,结果一战而亡,全军覆没。

十二月初一,崇祯突然在平台逮捕袁崇焕,随袁入宫的祖大寿吓得魂不附体,脸色苍白、双腿发抖,想停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在场文武,无一人敢劝谏,成基命饱经世事,人情练达,冷眼看见袁祖如此情状,预感要出大事,力劝崇祯在此敌军兵临城下之时,务必要慎重。反遭崇祯斥责为因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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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恨——明清纪事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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