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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饷加派还有一个为后世所诟病的问题,就是不分耕地的亩产量,一律按照田亩数量加征,如此一来,亩产高的肥沃之田负担的加派相对低,亩产低的贫瘠之田负担的加派相对高,有违常理。

这种说法基本接近事实,但又不完全是事实。

九厘银是按亩数来征收,不考虑亩产量。这样,北方尤其是西北塞外、陕西宣大等地域辽阔但土地贫瘠,单产很低不过数斗,税赋就重,而江南华南等肥沃之地亩产数石税负就轻,因此开征以来一直有争议。

毕自严针对这一问题,列举了自辽饷加派十年来,各地的做法。陕西湖广等省有照粮(按应税额)征收的,其他各省有照亩征收的,认为因地制宜各有道理,不宜强行规定某一种方式。但是最后,户部还是认为照亩加派比较方便。

为何方便?毕自严没有展开说,其实无非是官府征收方便而已。如果照粮征收,就必须准确核定每块田的亩产量,这无疑是一项极其繁重的工作。农业是靠天吃饭,亩产量不但跟土地本身的自然条件有关,而且还跟每年的天时有关,可以说是一年一变。如果去每年都去核定统计数次,农民的税赋可能会公平,但要把税收人员忙死,而且必然会滋生大量的腐败,因此官府自然倾向于照亩。中国社会往往如此,方便了上面的,就苦了下面的。

总体来看,各省照亩加派的有十分之九,照粮加派的只有十分之一。值得注意的是,农民起义的爆发地陕西,倒是照粮加派较多的省份,很多地方每亩加派在九厘之下。

第四次加派后,辽饷加派总额达到每亩一分二厘。崇祯四年,延绵十年之久的云南贵州四川土司叛乱也终于平定,之前用于平叛而截留的辽饷八十万两也回到它本来的用途,辽饷总额达到九百三十万两,已经是太仓库收入两倍有余,成为明廷第一大税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发源于陕西的农民军越来越盛,当地首脑受命剿寇又要银子,旧饷早已干涸,纷纷向辽饷伸手。朝廷没办法,只得同意所在督抚截留辽饷用于剿寇,如此连九百三十万两的辽饷也又渐渐不够用了。

崇祯十二年,因上年清兵入寇,明廷要练兵雪耻,又开征了练饷,别无选择的还是从田赋加派上打主意,这次胃口更大,一张嘴就是730万两。

到此,明末著名的三饷—辽饷、剿饷、练饷一齐亮相,总数达到2100万。,三年后取消了剿饷将其并入练饷,三饷总数仍有1670万两,是全国财政收入的一半左右。

崇祯十六年,离明朝灭亡仅有一年,户部尚书倪元璐奏请,现有税目过于庞杂,请将边饷、辽饷、练饷等名目合并为一统称兵饷,统归兵饷左司和兵饷右司管理。

三饷最多之时,达到2100万两,但实际征收情况远不如人意。

宣宗宣德年间起,国家支出较立国之初已有很大增长,而豪强势力隐匿田产逃避纳税的现象逐步抬头,国家税收年年不能如数完成,但凡完成预算收入的八成就视为全部完成。朝廷开始规定官员的考核与其钱粮完成情况挂钩,官员考核、提拔,先核查他完成的税粮。隆庆五年(1571年)曾规定:地方官赋税完不成八分的,一律停发俸禄。

崇祯即位后,国家的财政形势愈发严峻,而赋税拖欠也越发严重,有的地方天启初年的赋税还未完成。皇帝进一步加强了赋税征收力度,最有效的措施还是直接挂钩官员的考核、提拔。对于完不成征收任务的官员,予以严惩。大批地方官被降级、停俸、革职,甚至入狱,降个三五级是家常便饭。在赋税沉重的苏州松江等地,有的官员被连降八十多级,九品十八级,这八十多级够从头到尾转四五圈儿,不知道吏部是如何降法。

为了最大程度的完成税收,户部派出专人到各省坐镇督查收税,类似于后来的工作组。

如此高压之下,百姓自然水深火热,府州县官也苦不堪言。崇祯六年,江西全部的78个州县中,因纳粮不力被处分者九十多人,所有的州县主官几乎全部被责罚,当时称为海内所无之事。到了崇祯末年,百姓负担更为沉重,拖欠也更为严重,百姓逃亡自尽,官员革职入狱,胆小的甚至主动投河自刎,明朝赋税征收陷入了死循环。

开征辽饷后,辽饷成了国家最看重和征收力度最强的税种,也是当时最有保障的财源,原有的太仓税银的优先地位被取而代之,税款被辽饷挤占,明朝财政又出现了顾此失彼的窘态。

崇祯五年,在全国1138个县中,拖欠当年太仓税银的有398个县,占总数的三分之一强,其中拖欠一半税粮的就有300多个,这300多个中又有134个县是分文未交,交了白卷

崇祯十年开征了剿饷,剿饷后来居上,骑在辽饷头上,成了新的优抚对象,辽饷的征收率开始下滑,待到练饷登场,实收的剿饷也开始下降。杨嗣昌崇祯十三年到襄阳督师,他所部剿饷崇祯十年拖欠1万,十一年拖欠24万,十二年拖欠35万,剿饷实收出现了明显衰竭现象。

崇祯十四年,明朝时局急剧崩坏,长江以北几乎全部沦为战争地区,战区内赋税自然颗粒无收,财政几近枯竭。

崇祯十六年,户部所做的兵饷预算为2122万两,而当年实际收入的正赋和兵饷为117万两,再加盐课、关税等69万两,合计为186万两,这就是堂堂大明帝国一年的中央财政收入。一穷至此,想不亡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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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恨——明清纪事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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