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提出了十面网的宏论,得到崇祯的鼎力支持,各省督抚无不凛遵,只有陕西巡抚孙传庭提出了异议,他老先生认为杨嗣昌的十面之网想的很好,但难以实现,大有沦为空网之虞。
孙传庭带着六万两银子到了西安,临行之际,崇祯说得明白:朝廷没钱,只能给你六万银子,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可就这六万银子,孙传庭用了一年还没用完。倒不是陕西太平无事无有花钱之处,而是孙传庭想法设法解决了财政危机。
崇祯九年,陕西又发生了大灾荒,与崇祯元二三年的天灾不同,此次灾荒主要因兵灾引起。
陕西的灾荒,巡按吴甡很精辟的总结过“崇祯四年以前,由荒致盗,崇祯四年之后,由盗致荒”
崇祯四年之后,农民军和官军在陕西四处交战,战火遍及陕西全境,原本富庶丰饶的西安、凤翔、汉中等处也饱受摧残,成了灾荒之地。
到了崇祯十年,陕西已经遍地疮痍,无一净土,百姓困苦颠连,饿殍遍野,不是死于兵火,就是死于天灾。
孙传庭纵目所及,只见三秦大地,郡邑集镇,强半丘墟,阡陌田园,只余榛莽。仅余幸存之人,都窜伏于土穴山洞之中,掘草根树皮以果腹,甚至有人相食者。不禁哀叹“各省灾祲困苦,未有若斯之极!”
当年春,崇祯鉴于陕西灾情严重,凑了六万两银子,命京营忠勇营中军太监李应忠押送至西安赈灾。
孙传庭马上安排官员按照各府受灾情况,酌情发放,除了灾民,秦王、韩王二府贫穷宗藩也予发放赈银。总计赈济过贫民、贫生、贫宗、贫军九万八千一百三十九人,用银六万一百四十二两(一百四十二两是过秤是多出来之数),平均一人不到一两。
相对严重的灾情,六万赈银杯水车薪。孙传庭又向朝廷请求蠲免崇祯十年的钱粮,地方最残破的西安府山阳、镇安商州、汉中府南郑、洋县等三十州县列为一等灾情,申请把本年所有钱粮蠲免五分,缓征五分,其他各州县依次照征、蠲免、缓征若干分不等。
孙传庭刚到西安之时,曾想找三百精装士卒来增加把守四座城门的兵力,可找遍整个西安城怎么也找不出来。
老孙很是生气,他断定肯定是卫所隐匿不报实有军兵人数,马上严查。
果然在西安前后左右四卫清出实在营军一万二千人,都是年轻力壮的精悍士卒。
清人之后,马上清饷,又清出屯课银十四万五千多两,米豆一万三千五百多石,硕果累累。
孙传庭信心大增,豪气干云地说“于是益信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从今之后,以秦兵卫秦地,以秦饷养秦兵(和袁崇焕守辽之言一个调调)”
本年户兵二部分配给孙传庭的剿饷是二十三万四千两,实际拨付了十八万七千两,拖欠四万多两。孙传庭也不催要,而且告诉两部,他只要这一次剿饷,从明年开始所有军费自行解决,绝不问户部再要一两银子,以兑现皇上对天下万民许下的暂累吾民一年的庄严承诺。
当时平灭农民军的督抚没有一个不向朝廷哭穷要钱的,忽然蹦出个孙传庭硬能在西安府掘出这么多隐匿的兵马钱粮来,户部拖欠他的天下第一要紧的剿饷也不讨要,一副你爱给不给的牛样,而且还声称为了维护皇帝暂累吾民一年的金口玉言,剿饷只要一年。
这种干部,崇祯多年没有见到了,马上传旨嘉奖,孙传庭清屯充饷,劳怨不辞,著加一级,仍赏银三十两,纻丝二表里,用昭激劝。
圣旨一下,吏部为了难。
孙传庭来陕赴任时的官职是陕西巡抚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后因擒获闯王加了一级。巡抚虽是封疆大吏但在明朝无明确的品级,往往要按照其所兼的都察院职衔来定品级。右佥都御史是正四品,再加一级是从三品,而巡抚一般都是正四品的佥都御史或正三品的副都御史,从无从三品职衔。专办人事的吏部还是有办法,最后搞了折中,把皇帝的提拔打了对折,给孙传庭加从三品服俸,等于是享受从三品待遇。孙传庭觉得很是委屈,在谢恩奏疏中发了一通牢骚。
崇祯十年春的汉阴、石泉之失,孙传庭与洪承畴一道被降二级。现在又因清屯充饷有功又加一级,吏部又说部院从无从三品职衔,干脆折降免加,不降也不加。
孙传庭在吏部当过官,干部提拔任用、品级待遇这一套知之甚详。他向崇祯反映吏部乱来,从来没有折降的例子。并举了身边的例子,守道副使李虞夔,原来被降三级,本次也在清屯有功受奖名单之内,吏部没提什么折降,直接加了一级为从三品的参政。
孙传庭抱怨他贵为巡抚,而不能和部下的道臣平等受奖,所受之宠遇,也是疆臣中从所未有。
崇祯没理这茬儿,依旧批复“该部知道”
经济上有办法,军事上孙传庭更不含糊。
崇祯九年七月黑水峪生擒高迎祥,孙传庭名动天下,不久又招降了大寇蝎子块、张妙手,风头之劲俨然盖过了总督洪承畴。
洪承畴在陕西近十年,治军比较宽松,孙传庭却治军极严。陕西部队多年缺饷,洪承畴予以一定程度的宽纵,得以相安无事,而孙传庭初来乍到军法严厉,一些部队难以适应,惹出了一场兵变。
崇祯十年正月,孙传庭命部将许忠领九百人去商洛剿贼,许忠一到商洛就抢劫了府库,放走监狱中的囚犯,勾引混十万马进忠对官军反戈一击。总兵左光先、曹变蛟闻变率部来剿,许忠和混十万才退走。孙传庭闹了个灰头土脸,向朝廷请罪,崇祯念他刚立大功也没责罚。
杨嗣昌的十面网计划,需要十二万兵,其中陕西巡抚兵一万,而孙传庭认为他只要六千兵就足使用。
另外就陕西巡抚的防区问题,孙传庭和杨嗣昌也发生了争执。孙认为杨分配的地方责成不分明。陕西地域辽阔,他一人应付不过来,汉兴商洛地区应分给郧阳抚治负责,或者再增设巡抚。
杨嗣昌则认为孙在推卸责任,反问道:如果陕西要设两三个巡抚,那湖广的地域也不小,是否也要增设两三个巡抚,如此一来河南势必也要增设,全国势必要一齐增加六七个巡抚,将伊于胡底?
崇祯九年七月,孙传庭携生擒闯王之威,,提标下马步兵一千八百名,并指挥副将盛略等一齐夹攻在郿县(今改眉县)的大天王高见部。九月初九,忽然从顾川南山有骑兵无数,从峪口奔涌而出,沿渭河南岸向东而行,东西宽约四十里,声势猛恶,从清晨到晚上犹未走尽。原来是闯将、过天星、混天星等由四川而来。
八月十三,闯王高迎祥的小舅子翻山鹞(和高杰的诨号相同)拓攀高突然来降。高迎祥死后,部众分散,翻山鹞和高迎祥之弟中斗星高迎恩争当首领,最后高迎恩得到闯将李自成支持做了掌盘子。 翻山鹞一怒之下,率十四名亲信和六十四名男妇,骡马八十四匹头来降孙传庭。
为了讨好孙传庭,翻山鹞把当年高迎祥在山中埋银之地供出,孙传庭派人挖出充作军饷。
八月十八,孙传庭渡渭河,在郿县槐芽镇与农民军相遇,一番激战,将其杀退,农民军首领孟绝海来降。孟绝海本是五代时后梁朱温部下猛将,勇力绝人,号称天下第二条好汉,仅次于十三太保李存孝。
这里的孟绝海是蝎子块营中大头领,当初总兵张全昌被擒,他有极为漂亮的三副蟒甲,蝎子块、李存孝、孟绝海一人分了一副。孟绝海冲锋陷阵披挂在身,好不威风。
数日后,又有头目岑彭(东汉开国功臣,云台二十八将之一)来降。
数日后,又有头目岑彭(东汉开国功臣,云台二十八将之一)来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