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万年、曹文诏都是镇压农民军的悍将,尤其是曹文诏,手下斩杀的农民军成千上万,农民军闻之色变,民间流传“军中有一曹,西贼闻之心胆摇”。如今半月之内双双毙命,朝野震惊,官军士气一落千丈。
击杀曹文诏后,农民军士气大振,乘胜南下,围攻西安。此刻秦军左光先、张应昌等部远在汉中,西安空虚,洪承畴手下只有曹变蛟继领的曹文诏残军两千人,新败之后,士气低落。无奈之下,硬着头皮学诸葛亮空城计,四处张疑设伏,虚张声势。农民军以为西安有备,倒也不敢攻打。
眼看洪承畴连吃败仗、独木难支,这位五省总督应付陕西一省境内的农民军已是左支右绌,根本无法料理其他四省。崇祯于八月八日任命卢象升总理直隶河南山东四川湖广五省军务,洪承畴卸去五省总督,不再负责河南四川山西湖广的剿寇工作,照旧做他的三边总督,专办陕西流贼。并对二人的职权范围作了明确界定 “洪承畴督剿西北,卢象升督剿东南”
早在崇祯八年六月十四,明廷任命卢象升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湖广巡抚,免去他的郧阳巡抚职务,由宋祖舜接任。
两个官职虽然都是巡抚,但地位大不相同。首先卢象升任郧阳巡抚时是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此次转任湖广已升为正三品的右副都御史。再者郧阳地狭民贫,不过区区五郡之地,而湖广地方千里,包括现在湖北湖全境和河南小部共十五郡,境内有武昌、长沙、襄阳、江陵等名都大邑,是古荆州之地的核心部分,东汉末年的刘表、东晋时的王敦、陶侃、桓温、元末的陈友谅无不割据湖广称雄天下。南宋以来湖广成为全国经济发达之地,有“湖广熟天下足”的民谣,钟祥更有承天祖陵,乃明朝腹心之地。
七月二十一,卢象升从郧阳移镇襄阳候代,二十七日原巡抚唐晖派差官把印信送到襄阳交接,卢象升正式接印视事。
此时农民军汇集豫南,已有大举进入湖广之势,卢象升急忙整顿军马准备迎战。
湖广地域如此辽阔,地位如此重要,却只有主客官兵合计一万八千兵马。其中九千驻防郧阳由新任郧阳抚治宋祖舜调度,三千把守承天祖陵由湖广巡按余应桂指挥,另有三千防守与河南交界的德安、黄州。归巡抚卢象升直接使用的只有副将杨世恩、雷时声所部三千人,而且几乎全是步兵,而他面对的则是拥有二十余万骑兵的农民军。大股二三万,小股万余,目前集中在陕西河南,一旦进入湖广防不胜防。
赤手难以撩虎,卢象升只得向朝廷请兵请饷,申请湖广全省配齐马步兵二万四五千,一年粮饷三十八万两。考虑到朝廷财政困难,卢象升主动提出在地方自行筹措二十三万两,中央拨款十五万两。
拜表之后,八月二十七,卢象升接连接到大批农民军突向豫南汝宁、信阳、真阳等处,已有进犯湖广之势。
卢象升不敢怠慢,急令湖广总兵秦翼明扼守鄂北的随州、枣阳,本人亲率杨雷二将从德安东趋黄州。
九月九日,行至德安府南六七十里的应城县,卢象升看到朝廷任命他总理五省的邸报,不觉大费踌躇,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总理五省军务,是明朝两百年前所未有之设,既反映了局势之艰,也说明了皇帝对卢象升的倚重之殷,这对于立志忠君报国、建功立业的卢象升来说正可以大展平生抱负,青史名标。
卢象升是天启二年进士,本年三十六岁,成为地方大员刚刚二年,一跃成为和名满天下的资深总督洪承畴并驾齐驱的人物,而且辖地之广、事权之重较洪老帮主犹有过之。这一切来的未免太快了,连他本人也难以立时接受。
因此,卢象升立刻上疏请辞,话讲得很谦虚但也是实话。说他平生别无所长,只是以岳飞不爱钱不怕死二语梦寐服膺,自信勉强可以做到。
比之于洪承畴,他无论是科场还是官场,无论年龄还是才能都不择不扣是晚辈和学生。论见识不及洪的十分之五,论才力不及十分之四,论精神不及十分之三。以洪之能尚呕心竭蹶,事势转艰,何况他卢象升。
九月十八,卢象升进至黄陂,二十日接到邸报,崇祯不许其辞职,命他会同督臣洪承畴作速料理扫荡,以副委任。
既然皇帝不许辞职,卢象升就振作精神全力剿寇,因其所部仅有战马三百余匹,向朝廷请求再拨给五百匹,以供一臂之用。
正在行军途中,忽然接到报告,本年八月十五在河南沈丘瓦店集被农民军蝎子块部生擒的明朝总兵张全昌写了书信派人送来为蝎子块请抚,信中一面哀告他被俘的种种无奈情形,一面为蝎子块说好话,言其如何恭顺,情愿解散回乡为农。
张全昌是陕西榆林人,将门之子。其祖父张臣起自行伍,矫捷精悍,喜欢冲锋陷阵、对面肉搏,靠疆场血战之功做到陕西总兵,是张家白手起家的创业者,以一介草民通过自身的奋斗挤入上层社会,给他的儿孙架了一座天梯。
有了张臣这架天梯,其子张承荫无需在从小校做起肉搏于沙场,一入职就是军官,而且靠着父亲遗留下来的人脉,步步高升,从无阻滞,即使没有升官的条件,也会有人安排给他创造出条件年纪轻轻就做到延绥副总兵。万历三十七年接替王威升任延绥总兵,三年后转任辽东总兵,后因病辞官,一年后起任蓟州总兵,不久又转镇辽东。
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起兵攻明,张承荫战死在抚顺。
张全昌是张承荫次子,其兄应昌随杨鹤在陕西剿寇,崇祯八年任山西总兵,在吴甡账下听用,后病死。
张全昌和其兄的经历相仿,崇祯初年在陕西围剿农民军,崇祯六年升任宣府总兵,第二年因抵御后金不力,革职充军,今吴甡申请,和曹文诏一道在山西镇压农民军。
崇祯八年,归洪承畴节制。八月,奉命出潼关应援河南,九月行至开封许县,得知洪承畴卸任五省总督专任三边总督,他转归五省总理卢象升节制。部队闻命,情绪波动,叫嚷要回陕西,不肯南下。张全昌强行带兵继续南下,九月十五,在沈丘瓦店集被蝎子块数万人包围,全军覆没。张全昌身中一箭,左手中一刀,头中一刀,掉下马来被蝎子块生擒。
蝎子块知道他是朝廷大帅,好生医治将张全昌救活,养在军中。如今听说卢象升带兵来剿,命张全昌代他求抚。
卢象升立即写了一封回信,义正辞严、措辞严厉,痛斥流贼肆恶有年,攻城杀将,罪通于天,神人共愤,他奉命讨贼未尝奉命抚贼。张全昌身为大帅,丧师辱国,不能以死报国却替巨贼求抚,无耻至极!本院(卢象升)虽文弱书生,仗天子威灵,值当灭此朝食。既然说蝎子块一营甚为强盛,就先从此营剿起。如其真心求抚,则去将别股流贼擒斩来献。
十月初,陆续接到情报,农民军已经大举逼近。
卢象升再也不能推脱,初八,在麻城就任五省总理,调各路军马集中。初九,杨世恩部与蝎子块发生战斗,官军小胜。山西龙固关副将李重镇部已从汝宁向卢象升靠拢,辽东援剿总兵祖宽部进入河南。
祖宽,辽东人,生来勇力过人,年幼时就在祖大寿家做了家仆,深受祖大寿喜爱,把他做子侄看待。
崇祯四年祖大寿修筑大凌河,祖宽不在身旁。后来后金围城,祖宽受命带小股部队出去探路,途中遭遇后金游军,激战中祖宽面中一箭逃回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