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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艰苦搜剿,官军大有斩获,陈奇瑜得意洋洋的向朝廷报告:“楚中屡捷,一时大盗几尽,其窜伏深山者,臣督乡兵为向道,无穴不搜,楚中渐有宁宇。”七月十五,陈奇瑜又马不停蹄向西追击农民军,派遣游击唐通防汉中,以保护皇帝的亲叔叔瑞王朱常浩;遣参将贺人龙、刘迁、夏镐扼略阳、沔县,防流贼西遁;遣副将杨正芳、余世任扼褒城,防贼北遁;自督副将杨化麟、柳国镇等驻洋县,防贼东遁;又檄练国事、卢象升、元默各守要害,截贼奔逸”。陈奇瑜坐镇洋县,意气风发,认为湖广流贼已经荡平,如今鼓行而西,余贼不足平也!

在官军的紧追不舍和四面围堵下,六月底,农民军进入汉南深山之中。此地山高林密,人迹罕至,到处是岔路口,形态相似,就是多年土著都难以辨别道路,极易迷路。当地土人听说农民军来到,在官府的恐吓和欺骗下都逃入深山躲避起来,农民军人地生疏竟然闯入兴安车厢峡。

车厢峡位于今陕西安康,是一条长约四十里的峡谷,两面都是高山绝壁,中间只有一丈多宽,而且高低不平,崎岖难行,更可怕的是四十里没有一处出口,进去之后只能从头走到尾才能出峡,是不择不扣的绝地。

得知农民军误入车厢峡后,陈奇瑜抚掌大笑,“此乃天绝流贼,让某成绝世奇勋!”,严令官军紧紧把守住车厢峡出口和入口,并从洋县动身东进亲自到前线指挥。

误入车厢峡的农民军是八大王、蝎子块、张妙手三股共四五万人,他们一进去就知道不妙想往出退,但入口已被官军堵死,连冲数次都被乱箭火器打回,白白损失了千余人马。无奈之下,只得沿着峡谷前进,想从出口冲出去,却见两面高山上忽然冒出数千山民,居高临下抛下乱石打砸农军民,有的还放箭乱射,谷中狭窄,数万人马挤在一处,无处躲避,农民军人马死伤不少。

踉踉跄跄走完四十里到了谷口,才发现早有官军以逸待劳在此把守,又是一番冲杀,依然冲不出去,无奈退入谷中。

天气是初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也许是老天爷存心凑趣,一下就是四十天。秋风秋雨,绝壁荒山,数万农民军被困在一线峡谷中,无用武之地,好不凄凉。

秋雨昼夜不停,只下得农民军的弓弦都因潮湿而脱落,刀枪全部生锈,又饥又冷,疾病丛生,战斗力已不到平日的三成,谷中的野菜野果野鸡野兔也全部被吃光,从上到下个个垂头丧气,凶悍如八大王张献忠也只能每日咒骂该死的老天与他为难,空自束手无策。

农民军犹如闻仲上了绝龙岭,司马懿进入上方谷,眼看就要坐以待毙。

车厢峡中愁云惨雾、凄凄惨惨戚戚,官军这边却张灯结彩,大排宴宴,一派喜庆。不断有将领、文官、幕僚来到陈奇瑜帐中向他道喜,“数万巨寇,一朝聚歼,普天之下,惟公一人,大明二百年间如此伟烈丰功罕有其匹,就是三边总督洪军门也自愧不如,平寇之后,皇上对军门定有厚赏,说不准都会封侯”

陈奇瑜听着这些恭维,心花怒放,当然嘴上忘不了谦逊,连连说如此微功,全赖皇上洪福,五省文武尽心,行间将士用命,尤其是三边总制洪亨老指挥有方等等。

陈奇瑜听着这些恭维,心花怒放,当然嘴上忘不了谦逊,连连说如此微功,全赖皇上洪福,五省文武尽心,行间将士用命,尤其是三边总制洪亨老指挥有方等等。

数日之后,忽然有数名农民军赤手空拳从车厢峡中走出,跪在官军面前请求投降。如此大事,军士们自然不敢做主,随即把此数人带到陈奇瑜处。

听说谷中流贼请求全体归顺,陈奇瑜有些犹豫。

以他的精明不会不知道谷中流贼已是瓮中之鳖,砧上之肉,只要再过得一两个月,谷中粮绝,必将不战自溃,届时兵不血刃可竟全功。

此时受降,流贼会不会是诈降?上年的渑池诈降陈奇瑜心知肚明,他岂能重蹈覆辙。

今番流贼又来求抚,他宛如去年的王朴。

不接受求降,无非是再等数月,到时他一声令下,磨刀霍霍急着请功受赏的官军杀入谷中必将饿得奄奄待毙的流贼悉数杀毙,届时首级都有数万,天下谁能比得?他陈总督这平贼第一功是跑不了的。

此时接受请降,也是荡平数万流贼,但这平贼第一功可就马上可得,不用再等数月,而少杀数万流贼也算是积了阴德。以他平贼以来百战百胜之威,谅此数万饥贼有何能为?

为防日后有变,也可以现在请旨,皇上如果允许受降,那日后一切都可以拿皇命挡驾;皇上如果不许,那就再困他数月然后一刀了之。

想到此处,陈奇瑜觉得一切都很稳妥,于是答应受降,指示农民军届时接受官军点验,一一遣散回原籍归农。

陈奇瑜这么一表态,顿时一片哗然。

新任的陕西巡按傅永淳苦劝,“流贼如今刀锈甲坏,扑灭之功正在今日,奈何信其诡计?”

陈奇瑜显得胸有成竹“公言不虚,但如今我次第抚之,不发一矢可以成功”

傅永淳着急了,又劝“流贼十数万,岂能俯首受抚?且未经大创,其必不能洗心革面,只怕天晴出了栈道,不可复制也”

陈奇瑜笑道“公多虑也,我已向朝廷请旨,一切听皇上定夺”

傅永淳依旧苦劝,乃至放声大哭,陈奇瑜只是微笑。

八月,兵部尚书张凤翼同意了陈奇瑜受抚的方案,并上报崇祯得到批准,陈奇瑜有了圣旨,底气更足,放手受抚。

他让农民军报上各部人数,编制成册,呈交给官军,然后命令守谷官军让开出路,放农民军出谷,出谷之时,再派专人对照花名册一一点验。点验后计有八大王部一万三千余人,蝎子块部一万五百余人,张妙手部九千一百余人,八大王又一部八千三百余人,合计四万余人,经官军点验确认符合遣散条件的三万六千人。

这四万余人从车厢峡鱼贯而出,陈奇瑜给每一百名农民军派了一名官军作为安抚官,负责押送流贼回乡,而且下令沿途各地官员不得袭击邀截,并且要供应粮草。

陈奇瑜望着数万流贼在安抚官押送下井然有序的沿着连云栈(汉中栈道之一,自南郑县内开山驿至凤县东北草凉驿南,全长约四百七十里,)一路向西而去,陷入了深深的自我陶醉,“数万凶徒一朝解甲遣散回乡,如此兵不血刃,处分神速,舍我其谁?天下从此无患矣”

说来也怪,一受降之后,连下了两个月的雨居然停了,一轮红日从山谷中升起,照的山谷金光灿灿,四万多农民军沿着当年汉高祖刘邦暗度陈仓之时走过的汉中栈道缓缓西行。

一路之上,农民军很快就和押解他们的安抚官打成一片。安抚官很多是陕西人,有些还是延安一带之人,和农民军是正宗乡党,操着同样的口音,自然容易拉近距离。农民军又把军中的大把金银送上,几天之后就不分你我,开始称兄道弟。大家一起喝酒吃肉,胡吹神侃,晚上睡觉抵足而眠,亲密无间。

天气好了,农民军把弓箭刀枪一一修好,驴骡马匹喂养的膘肥体壮,二十余日后出了栈道,已经是一马平川广阔的凤翔府地界。

一行人先来至凤翔府南大门宝鸡县城下,亮出总督陈奇瑜的公文,要求入城。宝鸡知县李嘉彦让农民军三十六人缒城而上商议入城事宜,一上城头就喝令将其全部斩首,血淋淋的人头滚下城头。

农军民大忿,立即把遣送官参将柳国铭等全部杀掉作为报复,然后各路一齐行动,对押解他们的安抚官开始下手,凶恶的将安抚官杀掉或割去耳鼻,念旧情的则加以一顿棍棒轰了出去或捆作一团扔在路旁。

昨天还一齐猜拳行令、喝酒吃肉,称兄道弟,今天就翻脸相屠,安抚官们内心不够强大的就能直接吓死。

在车厢峡受抚的四万流贼全体反水!举起刀枪,重操旧业,在凤翔四出攻掠,经过养精蓄锐的农民军势不可挡,旬日之内就攻破麟游、永寿等七座城池。

此时在凤翔府西北两百里的陇州正进行着另一场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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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恨——明清纪事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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