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成名被神一魁出卖,他原来的弟兄议论纷纷,都说神一魁受抚后蜕化变质,不顾往日情义,沦为朝廷鹰犬。
另外两个大头目黄友才、张孟金在九月十八突然劫持神一魁,拉起原来的人马反叛,攻占了宁塞营,远近震动。
这一下,杨鹤的形象彻底倒塌,遭到舆论一边倒的狂轰滥炸。连曾替杨鹤辩白过的巡按吴甡也痛打落水狗,参劾杨鹤主抚误国。
崇祯怒了!九月二十三,严旨痛斥杨鹤“杨鹤总制全陕,何等事权!乃听流寇披猖,不行扑灭,涂炭生灵,大负委任。着革了职,锦衣卫差的当官旗扭解来京究问!”
十月十一,杨鹤在耀州接到讯息,命他到临潼接旨。杨鹤急忙赶到临潼,跪下听宣。
听完之后,杨鹤呆若木鸡,趴在地上顿觉天旋地转。浑浑噩噩被锦衣卫押到北京,离开他任职两年六个月的三秦大地,再也没能够回来。
杨鹤被解拿进京,一路之上,前思后想,万分委屈。他想不明白,七月皇帝还表扬他相机招抚,允协朕意,怎么两个月后就突然翻脸痛斥他乃听流寇披猖,不行扑灭,涂炭生灵,大负委任,好像流寇猖獗全是他杨鹤一人之过。
想到此处,杨鹤觉得可能是皇上一时误信谗言,于是问锦衣卫差官要来纸笔,写了一份题为“咫尺天颜束身待罪”的陈情奏疏,向皇帝陈述他的不白之冤。
杨鹤还是不了解崇祯的性格,他这里说冤屈,那不就是埋怨崇祯处理得他不对?杨鹤太高估了崇祯的气量,如果他俯首帖耳低头认罪,把全部的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崇祯可能还会对他从宽发落。现在他公然鸣冤叫屈,崇祯看了更加恼怒,训斥杨鹤赶紧闭上嘴巴,老老实实接受审讯,不得陈辩。
杨鹤被逮后,崇祯把陕西巡抚练国事也降了三级戴罪自赎,提升延绥巡抚洪承畴为三边总督,倒是和杨鹤的保举一样。
洪承畴(1593-1665),字彦演,号亨九,福建泉州府南安人。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进士,时年24岁。
洪承畴幼时家境贫寒,可是天资聪颖,刻苦读书。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23岁的洪承畴中了举人,第二年又中了殿试二甲第十四名进士,正是“京报连登黄甲,”年少登科,一步跨入龙门。
此后,洪承畴在刑部任职六年,一直做到正四品的郎中,基本上每年都有升迁,一帆风顺。
天启二年(1622年),洪承畴外放到浙江,做了提学佥事,两年后升迁两浙承宣布政左参议。由京官外放到地方任职通常是丰富官员的履历,往往是提拔重用的前奏。
天启七年(1627年),洪承畴提任正三品的升陕西督粮道参政,从此在三秦大地一待十二年。
崇祯二年夏,王左挂、苗美率农民军攻打耀州。当时耀州并没有兵备道或总兵参将等组织反击附,人心涣散,岌岌可危。洪承畴自告奋勇,率领以民团为主的混合部队万余人出战,居然把王左挂击败,围困在泾阳县的云阳。王左挂最后还是乘着雷雨之夜才突围而走。洪承畴顿时名声大噪。
洪承畴是督粮道参政,他的主要职责是负责粮食工作,并不管理兵马,而平灭农民军有专门的兵备道负责。和农民军作战,洪承畴可谓越厨代庖,但在当时人人视剿灭民军为畏途,不是本专业的洪承畴却迎难而上而且战而胜之,显示出过人的胆略和智谋。
耀州解围后,三边总督杨鹤听说督粮道参政洪承畴居然率领民团打退王左挂,很是高兴,亲自召见了洪承畴,大加褒奖。
一阵交谈,杨鹤发现洪参政见识不凡,满怀韬略,是当今难得的人才,决定要大力栽培他。就这样,洪承畴加入进了镇压农民军的第一线。
崇祯三年六月,经杨鹤保举洪承畴升任延绥巡抚,成了封疆大吏。
延绥是陕西受灾最重,自然条件最恶劣,人民最穷、驻军最多的地区,相应也是各种社会矛盾最复杂尖锐的地区,是明末农民大起义的发源地和重灾区, 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都是延绥人氏。
延绥巡抚也是一个凶险的职位,天启七年到崇祯三年,头尾四年就换了三位巡抚,从岳和声到张梦鲸再到洪承畴,
洪承畴中等个儿,身材瘦削,脸部瘦的两腮深陷,一副病容,两只三角眼常是半开半合。可就这么一个病夫却是让人闻言色变,心狠手辣斩杀农民军的屠伯。
杨鹤是洪承畴的伯乐,但对于如何平息民变,洪承畴和杨鹤的看法不同。
洪承畴认为以陕西目前受灾之重和农民军起义之广,如果要招抚,朝廷现有的财力根本解决不了流贼受抚后的安插善后问题,因此抚局在实际中绝对不可能成功。 “缓时治本,急时治标”,如今只能用强力将农民军镇压下去,待得社会秩序安定之后,再慢慢恢复生产、抚饥恤贫。
在此理念驱动之下,洪承畴向农民军挥起了屠刀。
洪承畴是文人,但有一套带兵驭将的办法,这也是他建功立业的资本所在,他的部队人数不多却极为凶悍。当了巡抚之后,军政大权在手,洪承畴指挥总兵杜文焕等四处搜剿农民军,所到之处,大开杀戒。
洪承畴生性冷酷,对待农民军更是毫不留情。他不像杨鹤一样能屈尊纡贵,赤心诚意,主动招抚,但也不拒绝农民军投降。只是投降之后的农民军必须无条件的接受他的调遣处置,稍有露出不满,就会被杀掉,甚而至于毫无反意,只要他觉得该杀就杀,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崇祯三年春,著名的农民军首领王左挂战败,投降了总兵杜文焕。八月,杜文焕发现王左挂不稳,似乎有叛变的苗头,向洪承畴请示如何办理。洪承畴二话不说,根本不做调查王左挂是否真的要叛变,很干脆的指示杜文焕将王左挂所部全部处决。八月,陕西巡按李应期和总兵杜文焕设计将王左挂以下九十八人全部杀害。
更令人发指的是崇祯四年四月,洪承畴授意守备贺人龙,摆下酒席假意招待投降的农民军。农民军好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酒席,酒足饭饱,大快朵颐之后,憨厚淳朴的农民兄弟都去感谢洪抚院的盛情款待。一进大门伏兵四起,三百二十名降人全部沦为刀下之鬼。
杀降不祥,古有明训,白起长平坑杀赵军四十万,项羽新安坑杀秦军二十万,都留下千古恶名。熟读儒家经典,张口闭口仁义道德的洪承畴却对这些毫无顾忌。可能在他看来,只要当过一天流贼,就犯下了滔天之罪,无论用什么残忍的手段都不会受到良心和道义上的道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