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边总督创立之初,主要是防御北方的蒙古。到了隆庆(1567-1572)以后,蒙古势力渐衰,对明朝不再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天启七年,林丹汗从辽东西迁到河套地区,和明朝的摩擦开始增加,但规模有限。杨鹤到了陕西,刚开始 的主要精力也是对付林丹汗,一到秋天,就要回到固原指挥,两年之内,多次击退林丹汗所部,斩首三千五百多级,没费多大力气。
让杨鹤没想到的是,饥民起事,要了他的老命。
杨鹤崇祯二年四月任命,星夜兼程到了陕西已经是五月。此时的陕西,已经是遍地烽火。延北地区由于物资匮乏,地瘠民贫,难以生存,农民军纷纷向南运动,活动于延安南部的洛川、宜君、中部等县,并逐渐逼近西安。
正当杨鹤手忙脚乱之际,当年年底后金又入犯京师,明军丧师失地,举国大震。
陕西部队是明朝除了辽军之外,第二支精锐部队。因此,兵部紧急调西兵入援。陕西五大总兵吴自勉、杨麒、尤世禄、王承恩、杨嘉谟由延绥巡抚张梦鲸、陕西巡抚刘广生、甘肃巡抚梅之焕这三大巡抚率领先后东进,西兵精锐一时尽出,杨鹤成了光杆司令。
陕西巡抚刘广生刚好他的三岁儿子出了疹子,非常严重,此时又接到火速勤王的命令,心中烦躁,对着下属督粮道参政洪承畴和另一位参政刘应遇哭出声来“国事如此,家事又如此,如之奈何?”八天之后,小衙内的病稍有起色,刘广生才起兵上路。
看得局势严重,崇祯三年正月,杨鹤也从固原到了西安,写了奏疏请求亲自入卫。
奏疏刚发出去,突然接到延庆数千农民军分作五路从宜君、洛川杀向河西要地韩城的警报,情势危迫。杨鹤急忙调回已经出了潼关的勤王部队的尾巴,掉头北上,杀败农民军,保住韩城。之后,官军继续踏上勤王之路。
五大总兵入卫后,陕西境内一下子没了总兵。于是请出来退休在家的前任总兵杜文焕,署镇西将军印带兵剿寇,成为崇祯三四年间陕西的最高带兵将领。
七月,王嘉胤破了府谷,杨鹤急命新任延绥巡抚洪承畴率原任总兵杜文焕督兵剿杀,一番激战,收复府谷,王嘉胤东渡黄河到了山西。
十二月,神一元、神一魁、高应登又在延绥西北部起事,所部三千人都是训练有素的边军,杀伤力巨大,连败官军,所在摧破,攻下保安县城。
杨鹤紧急派副将张应昌等前去剿灭,结果神一元、高应登被官军杀死,神一魁继领其众,声势不减。
崇祯四年二月,神一魁攻破合水(今甘肃庆阳合水县),活捉了知县蒋应昌,并带六七万人围困庆阳府,摇旗呐喊,声震百里。
因勤王部队至今未还,杨鹤体恤将士离家千里久戍辛苦。本月正在三边总督驻地固原,挑选兵将、筹措钱粮,准备去蓟州与勤王部队换班。忽然接到圣旨,让他去延绥剿寇。
杨鹤接旨后带亲兵三百东行。二十五日,行至咸阳西北的永寿,得到庆阳被围的情报,杨鹤大吃一惊。庆阳是府城,一旦失陷,其罪不小。
杨鹤马上命令兵丁掉头北上,军士们一听要去庆阳和六七万流贼厮杀,吓得都不敢去。杨鹤急了,停车大骂“万一庆阳有失,本部院纵然身犯死罪,尔等又岂能存活?如今死于朝廷之法是死,死于流贼亦是死,却落得忠义之名”。强令部队前进,到了庆阳以南百里的宁州(今甘肃庆阳宁县)。
听说总督大人到来,宁州知州周日强赶来迎接。
周日强四十多岁年纪,相貌文雅,谈吐不俗,见了总督不卑不亢,杨鹤先有几分喜欢。又问起当地风土民情,又是对答如流,不禁暗暗称奇。进了府衙,墙上贴着一幅字,上面题诗一首《守宁有感》,落款写着知宁州事周日强,诗曰:
“瘠土山城地半荒,民逃庐废尽堪伤;
官同五日贤良少,赋重十邮供应忙。
书吏不知三尺法,闾阎拖欠几年粮;
凭谁唤起梁公问,教我当时救苦方。
杨鹤看罢连连点头,“贵州才情不俗,忧国爱民之心更是可贵,当今之世实属难能呐”
周日强见总督夸赞,忙道“军门过奖,学生愧不敢当”
杨鹤问起宁州流贼,周日强回禀说都是天灾严重,饥民不甘饿死铤而走险,其情可悯。
杨鹤又问“今日流贼猖獗,贵州以为如何平息?”
周日强答“依学生看来,今日欲平灭流贼宜用抚,又不可纯抚,须以剿济抚,抚之后重在解散安插,要使得真正解散归农,方能结局”
杨鹤一听,周日强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不由大喜,如获知音。
二人又谈起庆阳被围,都认为流贼势大,官军不可力敌,可是庆阳被围日久,危在旦夕,岂能坐视不救?
于是自然就说起神一魁能不能抚的问题,二人认为神一魁所部骨干都是惯战边军,攻一城即破一城,不比其他饥民为主的农民军,官军一剿就胜。此次要解庆阳之围不妨试一下抚局。
杨鹤本次从固原出来时,就写了一封书信给陕西巡抚练国事,说他此行愿效中唐郭子仪郭令公释甲投枪,单骑退回纥十万大军之意,亲自现身说法招抚流贼。推赤心置人腹中,虽以七尺之躯委身虎口亦在所不辞。决意用诚信感动流贼,将其招抚。
周日强的看法更加坚定了杨鹤抚一抚神一魁的决心,于是提笔写了一封书信,派手下舍人刘可观和庆阳卫指挥缪光先带去神一魁处招降。周日强也修书一封,用危苦痛切之词再三晓谕,以打动神一魁受抚,并愿意充当人质以取信于神一魁。
写过之后,呈给杨鹤过目。杨鹤连声赞叹“贵州一片血诚,几欲沁入贼之心骨,精诚所至,顽石亦当点头”
神一魁见了书信,动了受抚之念,不再猛攻庆阳。
刚好总兵杜文焕派副将张应昌带兵解围,神一魁没有恋战,拔营而去,退到合水。杨鹤也赶忙派人拿着他的令牌,不让张应昌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