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红衣大炮二位,大将军炮四位,二将军炮五位,其他小炮千余位,三眼铳、单眼铳近千杆。铅子火药不计其数,足以让皇太极饱餐一顿,正所谓开店不怕大肚汉。
出乎祖大寿意料的是,皇太极并没攻城。
他站在城头极目远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暗叫苦。
只见后金军将大凌河城团团围住,却不近前攻城,都在城头大炮轰击不到的远处热火朝天的劳动。人人手执铁锹、镐头等物在挖土,一条条壕沟逐渐成型,长达三十里,如同一条长蛇将大凌河城紧紧缠绕。壕沟距离城墙四五里,深达两丈,宽一丈五尺,勿论人还是马掉进去绝对爬不上来。
更绝的是,在壕沟之外,又筑起了一道一丈高的土墙,土墙上还有垛口,俨然一座土城墙。土城墙一侧又是一道壕沟,深一丈,宽五尺,上面铺满高粱杆儿。
这就是传说中的夹寨或夹城。
五代初年,后梁朱温发兵十万进攻李克用盘踞的潞州,潞州守将李嗣昭坚守不出,梁军在城下筑起一道长城,状如蚰蜒,内防冲突,外拒援兵,意图久困守军。不久,李克用去世,嗣子李存勖继位,从太原发兵解围。在潞州不远的三垂冈埋伏,第二天恰逢大雾,唐军黎明进攻,一举大破梁军,由此转入攻势。
皇太极喜欢看三国,李存勖三垂冈大战的典故可能不一定知道。但七百年后,他也想到了用夹寨围城。
夹寨筑成之后,皇太极带人观察形势,两位明朝降将麻登云、黑云龙一旁伺候。皇太极观望了一阵,得意洋洋“明朝天下之精兵猛将,都在此城,他处无有。山海关内兵将强弱,我已熟知。上天以此城赐我,就可得山海关,上天若不赐我此城,山海难得”另一位明朝降将马光远一旁凑趣“此城内之兵,好比枪之有锋,锋挫柄存,亦复何济?”意思是只要将城内明军消灭,明朝大势去矣。
十二日,城内明军出城,皇太极嘱咐各将领不要着急向前,守在壕沟前面,等明军冲过壕沟,立即攻击。
接战之后,明军稍作抵抗就往后败退,后金军向前攻击,城上明军放炮射箭,后金军纷纷倒地,死伤不少,其中正白旗贝勒多尔衮也冲锋向前。皇太极下令收兵。
回营后,皇太极痛骂将领图赖(后金开国功臣费英东之子)“尔图赖贪功冒进,中了明军的诱敌之计,如墨尔根代青(多尔衮)稍有差池,朕必将尔等进战之人,活剐了并食其肉。明军如同獾处穴中,何处可逃?我兵乃上天所授,父汗所遗,岂可浪掷”
图赖此战负伤,额驸杨古利、将领阿岱等去看望。皇太极知道后 把他们叫来,大口一张,一口浓痰如飞弹一般射将出来,直喷阿岱面上。大骂“阿岱不听将令负伤,你等因何探望?就是死了,也不能去看望”
有权之人,就这么任性!
连着数日,后金军攻击大凌河城外明军墩台,抬着自制的红衣大炮一阵猛轰,打的明军墩台砖石乱飞,击死明军多人,果然威力惊人。明守军或逃或降。
八月十三,皇太极登上大凌河城西的山岗,居高临下,观察城中动态。岳托杀了一只羊,备下酒席献给皇太极。皇太极喝酒吃肉,好不惬意。
正当皇太极优哉游哉之际,三贝勒莽古尔泰急急忙忙跑上山来,向皇太极启奏“昨日交战,他旗下将士死伤惨重,今天他部下护军又被征调随总兵阿山和镶黄旗作战,请求皇太极允许将他的部队调回休整”语气急促但很诚恳。
皇太极显得很不高兴,“朕听说你所部兵,凡有差遣,多有违误”
莽古尔泰是正蓝旗旗主,平日征战他所部甚是卖力,一听皇太极颠倒黑白,火往上冲,就顶撞了起来“我部下凡有差遣,每倍于人,何尝有违误?”
皇太极见莽古尔泰居然顶撞于他,大怒“若是如此,是告发者诬陷好人。我等可打赌,若是告者诬陷,则杀其告者;若告发属实,则将不听调遣者全部诛杀”说完,酒肉也不吃了,翻身就要上马下山。
莽古尔泰生性暴躁,见皇太极如此在众人面前给他难堪,再也控制不住情绪,长久以来蓄积的愤怒一泄而出,厉声呵问“为汗之人,要公道服人,为何与我作对?我从来推崇皇上,是以一切恭顺。皇上却处处刁难,是欲杀我耶?”激动之余,莽古尔泰右手握住腰间佩刀刀柄猛地向前一送,眼睛紧盯着皇太极。
众人一齐大惊,皇太极那是皇上啊,莽古尔泰如此动作骇人听闻。
贝勒德格类是莽古尔泰的同胞兄弟,见势不好,知道哥哥闯了大祸,情急之下对莽古尔泰大喝“你疯了么?”挥拳就打,莽古尔泰不知弟弟是保护他的一片苦心,见德格类也做了叛徒,彻底气疯了,大骂“他爹的,连你也敢打老子”,仓啷一声,拉出佩刀五寸有余。德格类上前将哥哥抱住,死命推了出去。皇太极在一旁冷眼观瞧,不做一声。
莽古尔泰走了之后,皇太极痛斥他的御前侍卫,“莽古尔泰露刃欲犯朕,尔等为何不拔刀挡在朕前?皆是死人乎?”众侍卫吓得不敢作声。
冲动过后,莽古尔泰恢复平静,意识到自己一时不慎,闯了大祸。夜晚时分,莽古尔泰带人来到皇太极御营一里之外,请人禀报说他日间空腹喝醉了酒,头脑发昏,以致对皇上狂言,竟不自知。今晚特来请罪。皇太极派额驸杨古利回话“尔白昼拔刀欲杀我,晚上又来作甚?”言语峻厉,毫无谅解之意。
第二天,诸王贝勒会议,一致认为莽古尔泰御前露刃,大逆不道,决定革去其大贝勒名号,并夺去五牛录属人,罚银一万两。莽古尔泰一时冲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看来“冲动是魔鬼”一点不假。
受到重罚后,莽古尔泰又气又恨,一人独坐,嚎啕大哭,甚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