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镇反晋 四
2021-012
本来范延光因为自己的病还没治好,石敬瑭又刚刚加封自己为临清郡王,这虽然不能证明皇帝的信任,至少证明皇帝暂时还不想撕破脸,因此他也不打算马上起兵。但看到两个手下如此斗志昂扬,再加张先生也说过,自己注定是要当天子的,哪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范延光改了主意,同意起事,并将造反的具体工作,全权交给孙锐和冯晖负责。
六月十三日,义成节度使符彦饶向石敬瑭奏报:魏博方向有士兵叛逃滑州,说范延光已经正式起兵造反,前锋已至黄河北岸的黎阳,请求朝廷赶快发兵支援。
接到告急,石敬瑭马上命侍卫马军指挥使白奉进率骑兵一千五百人迅速前往滑州,进驻黄河南岸的白马渡,作为第一批先遣队,支援符彦饶。然后,石敬瑭又接连调动了洛阳巡检使张从宾,侍卫都指挥使杨光远,护圣都指挥使杜重威等,分别统兵北上,组成对范延光的讨伐大军。
在此介绍一下石敬瑭任命的这几位主将。
其中,杨光远咱们已经熟悉了。自从杀掉张敬达,率晋安守军投降后晋后,杨光远也觉得自己的形像可能受损了,想设法弥补一下,所以每次晋见石敬瑭时,都拧紧眉头,拉下嘴角,摆出一付遗恨千古的苦瓜脸。石敬瑭看到这付尊容,怀疑他是不是嫌自己对他的封赏不满意,就派人私下询问。
杨光远就等着这一问,于是掏出了一番仿佛是肺腑之言的东西:“臣已经贵为将相,对荣华富贵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我一想到死得其所的张生铁,就感到自己太渺小了!只为救多数人的性命,就放弃了忠义的节操,每每想到这里,都十分惭愧,实在没法高兴起来!”石敬瑭听了这番表白,竟觉得杨光远能忍辱负重,是个忠义之臣,因此对他颇为信任,加以重用。
张从宾是李存勖时代的小校,在梁晋争战中从征有功,明宗末年刚刚以资历代替张希崇,升任朔方节度使。等石敬瑭进洛阳之后,张从宾急急入见向新皇帝表忠心,石敬瑭大概被他表面的殷情所惑,以为这是一位那里需要就可以钉到那里的螺丝钉式的好干部,为了西北边疆的安全,石敬瑭就将张从宾留在洛阳任巡检使,让他的前任,在西北较有威望的张希崇再次出镇朔方。但张从宾其实是个霸道强横的人,只觉得自己投机失算蚀了本,暗地里怀恨在心,时不时还找机会发泄一下心中的邪火。
比如石敬瑭迁都前的某一天,张从宾与一个朝廷官员在天津桥相遇,彼此的仪仗队挤在一起,谁也走不了。张从宾大发雷霆,竟将那位官员从轿子里纠出来,扔下洛水!然后奏报称:该官员是因为酒醉,失足落水。可惜这样明显的发泄不满,仍没有引起石敬瑭的注意。不久,这个小小的疏忽就会让石敬瑭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杜重威则是石敬瑭正着意提拔的新人,此人既没什么才华,也不曾有过什么功绩,论道德品质,较之杨光远或张从宾也毫无亮点,基本上就是个废柴。石敬瑭之所以特别看重他,打算重用他,仅仅是因为:杜重威的妻子是石敬瑭的妹妹宋国大长公主。不过,杜重威将来是一个重要人物,他的故事还很长。
二镇反晋 五
2021-013
在这一轮军队调动中,还发生了一则对未来影响很大的小插曲:按计划,原属刘知远的一支军队要转拨给杨光远,而这支军队中的有个叫郭威的人。这位在本文中已是第三次出场(第一次是在十四年前集市杀恶屠,第二次是在十一年前小客栈内与柴家小姐喜结良缘)的小军官接到调令,也和张从宾似的,毫无祖国哪里需要我就去哪里的螺丝钉精神,对他的朋友说:“杨光远为人奸诈,毫无英雄之气,我要跟着他今后就废了!能识我用我的,只有刘公。”
于是,郭威并不坐等命运的降临,他赶紧去走了刘知远的门路,成功让刘知远将他留了下来。如果没有这件小事的话,未来两个王朝的历史,可能将与我们今天见到的大不一样。
且说晋军先锋白奉进一到白马渡,就向石敬瑭奏报说:“抓到一名叛军士兵,据他供认:范延光没有亲自来,领兵的只是他手下的范晖和孙锐。”
看到这份奏报,石敬瑭放心了,对左右说:“朕虽然寡德寡谋,但自问不比范延光差,范延光自己不来,只让冯晖、孙锐这两个成事不足的小喽啰统军,都是早晚被生擒的货,岂能抗拒朝廷大军?可以放心了,他们惹不出多大的祸。”随后,石敬瑭下令,讨伐范延光的各个将领,以杨光远为主帅,张从宾为副,以便统一指挥,又加派昭义节度使高行周的军队参战。
谁能想到,就有点儿像《三国演义》中,曹操逃离赤壁后那句不吉利的口头禅:“我笑周瑜无谋,诸葛亮少智。”石敬瑭刚刚发表了不用把叛军放在眼里的必胜言论,他以为安全的地方就接连出事了。
范延光做了件乍一看很离谱的事,派人游说讨伐自己的大军副帅张从宾:不要为石敬瑭卖命了,和我一起造反吧!这次游说取得了让石敬瑭,甚至是范延光都没有想到的成果,早已心怀不满的张从宾竟没有一点儿犹豫,点火就着,立即率麾下全军反晋!
此时,张从宾所部刚行至河阳,就近袭击孟州(今河南孟县,河阳镇总部)。时任河阳节度使的不是别人,正是石敬瑭唯一的嫡子,最有可能的皇位继承人楚王石重信。石重信完全没想到会变生肘腋,手下带兵的河阳行军司马李彦珣又临时倒戈投奔叛军,只能束手就擒。张从宾也真是狠,完全不给自己留余地,马上将石重信斩首!
然后,张从宾命张全义之子,上将军张继祚为河阳留后。这个当年因妻子受辱,就差点儿找朱温拼命的冲动青年,不知是上了年纪对张从宾的要胁不敢不从,还是因为与范延光有旧交怕受牵连(两种原因都有记载),反正是接受了任命,一脚踏上贼船。
在河阳,还有一位失意政客胡饶加入了张从宾叛军。胡饶原为后唐老将王建立最心腹的幕僚,自认为才高,一直想做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当年王都叛乱时,胡饶就想鼓禖hong王建立与王都联手,但未获成功。李从珂称帝后,胡饶被调到同州任节度副使,而正使是咱们熟知的冯道。身为高级知识分子的冯道,对胡饶不象大老粗王建立那样亲密,胡饶深感受到冷落,就常常借酒闹事,跑到衙门大门口,指名道姓地大骂冯道。冯道每次听到,都请他入内,好酒好菜招待一番,再送他回家。冯道身边人都愤愤不平:“何必对这个酒疯子如此客气?”冯道淡然道:“如果他不行善事,上天自会给他报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等张从宾起事,已离职闲居于河阳的胡饶,觉得终于等到自己施展才华的机会,主动请见,为张从宾出谋划策。
不知是不是出于胡饶的主意,张从宾没有前往魏州与范延光会合,而是率军返身杀回洛阳。因为迁都工作还没有完全完成,大量官员的家属、宅地仍在洛阳,拿下此城,确有可能动摇后晋王朝的人心。而且原先驻防洛阳的军队,不是随石敬瑭迁都汴梁,就是随张从宾出征讨伐魏州,留下的兵力很少,于是张从宾不费吹灰之力,又一举拿下国家的故都。石敬瑭另一个儿子,代理东都留守寿王石重乂随即也被斩杀,至此,石敬瑭还活着儿子,便只剩下尚是孩童的石重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