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哭 二
2020-130
不过,由于此时朝中的新贵,如朱弘昭、冯赟、孟汉琼、康义诚等人在得势之前,资历功绩都很低微,不论朝中还是地方,胜过他们的人都比比皆是,所以要有效地保住意外到手的权势,需要排挤的潜在对手,那是非常多的,甚至包括有些曾经的盟友。
前文说过,在李嗣源临终前,他身边还有四个最有影响力的亲信,分别是朱弘昭、冯赟两位枢密使,宦官首领孟汉琼,以及以淑妃身份代理后宫之主的花见羞。在搬倒李从荣的谋划中,朱弘昭、冯赟、孟汉琼表现都十分活跃,唯独花见羞的态度比较暧昧,从其一向圆滑,避免作恶人的处世原则,和事后一些迹像看,她很可能在整个阴谋中选择了置身事外,没有参与其中。
李从厚登基后不久,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件:一个宫中的六品女官司衣王氏,在与击斩李从荣的功臣朱洪实的妻子聊天时,一时心直口快,竟瞎说了一段不知轻重的大实话:“秦王作为人家的儿子,父皇重病时不在床前伺候,导致别人嫁祸给他,实在也是罪有应得。不过,硬要说他谋反,那就诬陷太过了!朱司徒(即朱洪实)以前也算受过秦王的恩宠(李从荣开大元帅府时,欣赏朱洪实的骁勇,对他特别优待,时时奖赏,待遇厚于诸将,只是李从荣不知道,朱洪实暗中已拜朱弘昭为义兄,他的笼络已无效果),关键时候怎么也不替秦王说句公道话?实在让人遗憾啊!”
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介这位宫廷女官的智商,你在朱夫人面前说人家丈夫的坏话,还能指望人家给你保密吗?于是,这段私下的聊天先是传入了朱洪实的耳朵,朱洪实马上去找到康义诚,商议怎么利用此事。
这位智商欠费的王氏,在宫中可不仅仅是管理服装首饰的司衣,还是许王李从益的奶妈。许王李从益,为李嗣源最小的儿子,是在李嗣源称帝后,由不知名的宫嫔所生,此时尚年仅三岁。之前,由于花见羞没有能生下自己的孩子,李嗣源就让花见羞领养了李从益。花见羞作为后宫之主和李从益的养母,特别挑选了司衣王氏当李从益的乳母,可见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因此借着这次机会,一个大目标花见羞落入了标靶。
于是,康义诚、朱洪实等人密商之后,将王氏这段大逆不道的言论上报给李从厚,并且还爆出了一组天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惊天丑闻:司衣王氏之所以如此目无君上,公然为反叛逆贼鸣冤叫屈,是因为王氏曾经与秦王李从荣有奸情!而王氏之所以有与李从荣通奸的机会,都是太妃花见羞安排的!是因为太妃以前一直看不起陛下您,认为秦王才会是真命天子,所以从来对反贼李从荣多有照顾!
李从厚听了,又惊又怒,在煽动者的操纵下,立即勒令王氏自杀,稍后又赐死了花见羞的另一个心腹女官,司仪康氏。眼看这起谋逆大案查着查着即将牵连到太妃花见羞,与花见羞感情深厚的曹太后出手相救,李从厚不好驳太后的面子,花见羞才算是逃过一劫。但至此之后,花见羞不再是代理的后宫之主,更像是宫中一个地位比较崇高的囚徒。
摆平的宫里的旧盟友,朱弘昭、冯赟等又操纵李从厚外放了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安彦威,由朱弘昭的“义弟”朱洪实接任;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张从宾,由另一个信得过的将领皇甫遇接任。
到目前为止,朱、冯一党的胜利是一个接着一个,但他们知道还不能骄傲,因为最关键的胜利还没有拿下,还有两个实力最强、威望最高的目标等待着他们去战胜!那就当年先帝征战沙场时的左膀右臂:先帝义子、凤翔节度使、潞王李从珂,和先帝女婿、河东节度使,石敬瑭。
天下第一哭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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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说一下,李从珂和石敬瑭是在长兴三年(公元932年)七月和十一月,才分别就任凤翔、河东节度使的,他们在相应任上的时间都还只有一年多一点,在当地并不存在长期经营的根基。这一点,与前面不带“后”字的那个唐王朝时期,大多数中央讨伐藩镇的战争是完全不同的,虽然很多人出于偷懒,喜欢将它们等同来看。
朱弘昭和冯赟的目标虽然有两个,但他们还是明智的,知道不能同时出击,避免李、石联手,而是应该各个击破,先捡软一点儿的柿子捏,等拿掉一个后,另一个也就好对付了。
那先收拾谁好呢?相比之下,石敬瑭在河东的基础要稳固一些,毕竟他从小就是在河东长大的,当时亲朋故旧还不少,河东镇本身也更大更强;李从珂之前可从来没去过凤翔,完全是个空降的节度使,在李茂贞的故地,他能信任的大概只有自己的少量亲兵。那么很显然,先从李从珂下手,成功的机率应该更大。
前文说过,当时李从珂的长子李重吉还在洛阳担任控鹤都指挥使,负责皇城守卫。如此关键的位置当然不能由潜在敌人掌握,于是,应顺元年(公元934年)正日二十八日,在朱弘昭、冯赟安排下,对二人言听计从的李从厚连下了两份诏令:一、外放李重吉为亳州团练使,以便清除京城禁军中亲李从珂的势力;二、将李从珂一个已经出家为尼的女儿李惠明接入皇宫,实际上充当人质。
小试牛刀的两招使出,朱弘昭、冯赟有点儿紧张地等待着,看看李从珂会有什么反应。结果一个多月过去,没发现李从珂对此表现出任何不满。朱、冯二人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天下大势强弱已定,李从珂纵有不满,他也不敢公然违抗朝廷,那么我们做事是不是就可以更大胆一些了?
于是,到二月九日(这一年农历在正月与二月间还有个闰正月),自以为天下皆在掌控中的朱弘昭、冯赟玩了一把大的,以枢密院公文的形式(注意:不是皇帝诏书),给几位节度使换换岗位。具体调令如下:
魏博节度使孟汉琼重新入京任职;成德节度使范延光调任魏博节度使,接替孟汉琼;河东节度使石敬瑭调任成德节度使,接替范延光;凤翔节度使李从珂调任河东节度使,接替石敬瑭;至于李从珂现在任职的凤翔镇,将由李嗣源的侄子,洋王李从璋前往接管。
接到公文的几位大员感觉各不相同。孟汉琼作为当朝第一宦官,宫廷才是让他得心应手的主场,自然很乐意回去。范延光是否遵令去了魏博?我没有查到相关记载。可以肯定的是,石敬瑭好像并没有遵守这道指令,没有去镇州上任,可能朱、冯二人也不在乎,因为他们这一招针对的目标不是他。
李从珂就非常在乎了,这除了最近朱、冯二人的许多操作,充满了对李从珂的敌意外,还有两个重要原因:一、这是枢密院公文,不是诏书。以前李从珂任河中节度使时,就是因为安重诲掌管下的枢密院一道密令,差点儿完蛋!二、派来接替他的人是李从璋。洋王李从璋是李嗣源的侄子,以性情粗野,心狠手毒著称。三年前,正是这个李从璋受命去接替安重诲当河中节度使,然后就在会面之时残忍地杀害了安重诲夫妇!
这两段历史,李从珂至今记忆犹新,现在朱弘昭、冯赟又这么玩,那么河中发生过故事,会不会在凤翔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