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去英雄不自由 二十

2020-040

再说刘玉娘一行人原本准备先逃到河中，投奔担任河中节度使的永王李存霸，之后等待李继岌的征蜀之师。但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他们在半途就跑散，各奔东西了。

李绍荣走到平陆时，随从骑兵几乎跑光，结果这员精疲力竭的猛将，被当地乡兵抓住，打断双腿，押送回洛阳。愤怒的李嗣源亲自审问了他：“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儿子？”李绍荣知道自己已经玩砸了，反正现在服软也不可能活命，于是瞪着眼睛反问：“先帝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李绍荣这句话听起来义正辞严，但其实就是强辞夺理。首先是李存勖对不起的人太多了，要不然也不会有那样的结局。另外，他杀李继璟那件事本身就是在抗旨，根本不是出于什么忠心。不过，李绍荣这句话还是骗了后世不少人，误以为他是个忠臣。李嗣源没有再和他废话，下令将其处斩。斩首当日，犯由牌上的名字不再是李绍荣，而是元行钦，时为四月十二日。

刘玉娘和李存渥也没有去成河中，而是改道去了太原。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大厦已倾，李存霸已经镇不住朱友谦的河中旧部，弃城逃走了。据说刘玉娘在逃亡的路上，抓紧时间享受人生，与小叔李存渥勾搭成奸。但我觉得这种记载的可信度不高，刘玉娘贪财和乱政的记录比比皆是，**的记录仅此一条，很不正常，而且那几天，这对叔嫂急急若漏网之鱼，惶惶如惊弓之鸟，逃命还来不及，哪有心情和时间来实习爱情动作片？所以在此事上，刘玉娘很可能是被栽了赃。虽然即使没有通奸的事，她也早就死有余辜了！

刘玉娘和李存渥比元行钦幸运，成功到达了太原老家。然而，尽管太原是李克用父子发迹的大本营，太原留守张宪又是此时极少数仍然忠于李存勖家族的地方大员，这里也已经不能成为他们的容身之地。

之前，李存勖对河东老家的安排是四权分立：留守张宪只掌管行政权，北都巡检李彦超（李存审的长子，李彦卿的大哥）掌管兵权，还有两位监军宦官，吕公公监督军队调动，郑公公监督物资收发。出于常情，这四位大领导的关系很不融洽，尤其与是李彦超与两位监军宦官之间芥蒂极深。

在刘玉娘他们到太原之前，李彦超已向张宪进言，说天下大势都已经倒向李总管，咱们不能太落后，也和大家一样上疏拥戴总管为皇帝吧？张宪叹息道：“我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书生，从无军功而致身高位，以一介布衣到身披金紫，这一切全都来自先帝的恩典，怎能忍心背弃旧主，苟且偷生？真要无可挽回，我以身殉国便罢！”

好吧，你要以身殉国就殉去吧，我不陪了。稍后，永王李存霸狼狈逃至太原，他从河中出发时还有从骑一千余人，到太原时已成光杆司令。在这里，史书记载出现了分歧。

一种说法是：李存霸（也有记载说是李存渥，或李存勖另一个堂兄弟李存沼）串通吕、郑两位监军宦官，想发动兵变，杀掉张宪和李彦超，重新在河东立足。结果李彦超先下手为强，抢在他们之前发动兵变，将他们全部杀掉！张宪无法控制局势，被迫出逃到忻州。

以当时的形势，李存霸（或李存渥、李存沼）与两监军计划的成功率应该是无限接近于零，所以我认为另一种说法可能更可信一些：李存霸被李彦超的军队扣押，他剃掉头发，披上袈裟，向李彦超请求出家为僧，从此不问世事。李彦超本想把李存霸交给李嗣源处置，但他手下的士兵情绪激动，已经不能容许李存勖的弟弟再活下去，大家一拥而上，将李存霸斩首！李彦超一看军心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势也把那两位监军宦官拉来给李存霸陪葬。

等李存渥逃到太原，已经成为太原唯一大领导的李彦超拒不接纳，他只好继续北逃。行至岚谷（今山西岢岚）时，李存渥最后几个手下觉得，继续跟着这位落魄王爷跑只能当陪葬，还不如另换一个对大家都有好处的选项。于是众人杀掉了李存渥，让他不用再担惊受怕地承受逃亡之苦。

刘玉娘没有再和李存渥一起逃，她把随身携带的钱财捐给一家佛寺，然后在寺里出家为尼。但既然连没做什么恶事的李存霸想出家避祸都难逃一死，罪恶累累的她怎么可能逃得掉呢？监国李嗣源派来了使臣，就在寺院中赐刘玉娘自尽。不知道这个害人无数的蛇蝎美人在自己也将丧命的那一刻，可曾想起过那些被她伤害的人？可曾想起被女儿鞭打伤痕累累的老父？可曾想起过看着酪浆奄奄一息的丈夫？她后悔过吗？

稍后，李存勖的最后一个忠臣张宪被押解回太原，以弃城失守的欲加之罪，与小儿子张凝一起，被赐死于太原千佛院，时为四月二十四日。

我弟弟曾经和我开玩笑说：李存勖遇上刘玉娘，是史上最大的“爱情悲剧”，因为爱情，所以悲剧。而且，是远远超出了他们两个人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