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去英雄不自由 十四

2020-034

如果在李嗣源传檄天下兵马之前，李继璟去见到自己父亲，也许还有极微小的机会将李嗣源拉回来（不是说叛乱会结束，只是说李嗣源有可能不成为叛军领袖），那现在已经太晚，对于延长李存勖政权的生命，肯定是什么用也没有了！

而且就连这样一次不可能成功的尝试，也在真正实施前就告失败。李继璟加速前行，自然与大军先锋李绍荣相遇。不知道李绍荣有没有察觉，他为了坑害李嗣源，进行的那一顿猛如虎的操作，有可能要玩砸了。但既然做到这一步，再回头去向李嗣源示好显然是不可能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于是李绍荣根本不管李继璟是不是肩负着李存勖的使命，马上把这个对头的儿子抓起来，当场处死！

两支军队继续接近，但对比越来越鲜明，李存勖的人越走越少，李嗣源的军队却由于一路上不断有新的军队加入，而越走越多。三月二十五日，李嗣源的军队到达黄河边上的白皋渡口，正好遇上几艘山东向洛阳输送绢帛的大船，李嗣源马上把这些船只给截留下来，将船上绢帛赏赐给自己的士兵，船则用来帮助大军渡河。随后，李嗣源大军进入滑州，直趋胙城。三百快骑在石敬瑭带领下，向着百里外旳汴梁疾驰而去。

话说石敬瑭之所以建议抢先占据汴梁，并且自告奋勇当先锋，除了汴梁城重要的经济、战略地位外，可能也包含着一份私心：李嗣源的三女儿，也就是他的妻子李氏夫人，不知什么原因，正住在汴梁城内。她如果有什么闪失，对石敬瑭的打击可不仅仅是感情上的。

此时，汴梁城中的最高长官，是高季兴和董璋在朱友让家当奴仆时的老同事，著名的三姓家奴孔循（曾用名“朱XX”、“赵殷衡”，曾协助蒋玄晖帮朱温篡唐，又向朱温进谗言杀蒋玄晖的那位老兄）。眼看李存勖和李嗣源的军队都在向汴梁推进，而且距离都已经不太远了，这让孔循的内心极为纠结：应该把骰子扔到哪一边呢？要是扔错了，很可能就将万劫不复。

纠结来纠结去，孔循决定，还是先两头都下注吧。他派出两拨使节，一拨往西走，去迎接李存勖，一拨往北走，去迎接李嗣源。两拨使节所携带的仪仗完全相等，不偏不倚。做完这件事，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孔循，对手下众官员说：“就这样吧，谁先到，我们就开门迎接谁。”

原义武军出身的曹州刺史西方邺，因受命参与平叛，正好带兵驻扎于汴梁，听见孔循的话，非常愤怒，斥责说：“主上灭亡梁朝的时候，对你有不杀之恩，现在你怎么能背叛主上，去向李总管献城呢？”

孔循不回答，不知道是因为惭愧，还是觉得和这种不识时务的傻帽说话会降低自己的智商，反正两人不欢而散。西方邺突然想起来：李嗣源不是有个女儿在城中吗？好，现在就把她抓来杀了！让城里的其他军队断了向李嗣源投降的念头！但西方邺能想到的事，孔循当然也想到了，他抢先一步将李氏夫人接到自己家里藏起来，使西方邺的计划落空。

运去英雄不自由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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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西方邺弄清楚，李嗣源的女儿是怎么失踪的，石敬瑭率领的三百轻骑已冲到汴梁城北的封丘门。虽然李嗣源的这支小小前锋兵力微弱，正常情况下根本不足以攻陷汴梁这样的坚城，但由于孔循统领下的大部分汴梁守军根本就没有抵抗，直接开门迎降，汴梁便被石敬瑭轻松夺取。顺便，石敬瑭还救回了自己的妻子，救回自己飞黄腾达的最大保障。

孤独的西方邺抵抗无果，带五百部下开西门出逃，去投奔正在赶来李存勖（这是《新、旧五代史》的记载，《资治通鉴》则称西方邺在汴梁向石敬瑭投降，疑误）。

西方邺的选择当然很不典型，更多的人与他恰恰相反。如在汴州北面的王村寨，由指挥使潘环驻守，寨内储存着大量粮草。李存勖抢先派出使节去慰问潘环，希望得到这批粮�3�0以供军需，不想潘环马上向李嗣源投降，并献出粮草。

李存勖的军队走到荥泽以东，大致在今天郑州市的北面时，他特别招来了龙骧指挥使姚彦温，很亲切地对他说：“你和你的部下都是汴州人（这样看来姚彦温可能是后梁降将，其部可能就出自后梁龙骧军），现在大军马上要进入汴州境内，我想让你当先锋，如果让其他军队当先，可能会骚扰你们的家乡。”然后重赏了姚彦温和他的三千士卒，让各军稍缓，由姚彦温部先走。

结果姚彦温根本没有理睬李存勖的好意，一到汴梁，立即率部向刚刚入城的李嗣源投降，并且讨好说：“京城方面的情况已经糟透了，皇上被元行钦（李绍荣）谗言迷惑，大势已去，不能再替他做事了！”李嗣源对姚彦温没什么好感，训斥说：“这是你自己不忠，怎么还能说这么忤逆的话。”随后剥夺了姚彦温的兵权。

三月二十六日，也就是李嗣源进入汴梁的同一天，李存勖的军队前进到距离汴梁大约还有七十里的万胜镇，见到了赶来投奔的西方邺。稍后，李存勖得知孔循、潘环、姚彦温等尽皆背叛，李嗣源已经进入汴梁，不禁大惊失色！无奈中，李存勖登上一处高岗，向着汴梁方向望了一眼，无限哀伤，喟然长叹：“我大事不济了！”

李存勖只得下令全军班师。因为这支队伍，尽管出征数日，未遇一敌，没有伤亡，也没有断粮，但人数已经由两万五千减少到一万五千！这些军队要真与李嗣源相遇，说必败无疑还是轻的，八成都要倒戈投降！

回师途中，李存勖极力鼓舞士气，沿路巡视各军，每遇到手持武器的卫兵，后唐皇帝都会毫无架子，亲切温柔地向他们发布好消息：“刚刚接到报告，魏王又从西川运来了金银五十万贯！等回到京城，统统都赏给你们！”

然后，李存勖看见的，却仍然是一张张冷冰冰的脸。有大胆的卫兵干脆回答说：“陛下的赏赐来得太晚了，不会再有人感激圣恩！”

李存勖楞住了，顷刻间已是泪流满面。稍后，他吩咐负责内库出纳的宦官张容哥：“还有什么东西，都拿出来，赏给大家！”张容哥答：“没有了，都已经颁发完了。”一旁的卫士勃然大怒：“让咱们皇上丢失江山的，就是你们这些被阉过的贱货！”并抽出刀来要杀他，幸得旁人劝解，才逃出一命。

暂逃一命的张容哥对同行宦官们哭诉说：“明明是皇后一毛不拔，外人却把过错推到我们头上！一旦形势有变，我们必然被碎尸万断！我不能等到那一天再死！”然后，乘人不备，张容哥投河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