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鼎沸 二十

2020-020

此时，康延孝叛军主力正驻军于汉州（今四川广汉），李继岌任命的讨伐军主将任圜，在会合了董璋率领的东川军后，也追至汉州。

不久前哭悼过郭崇韬的掌书记张砺，向任圜献计：康延孝自视为当世名将，看不起您是文官出身，没打过仗，很容易轻敌，可以先设下埋伏，再以弱兵出战，诈败引诱他中伏。

任圜认为这办法可行，便有意让康延孝最痛恨的董璋打先锋，率老弱出击，向康延孝挑战。一见到董璋出马，康延孝就像看见红布的公牛，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智商好像瞬间又被降低了两成，便披甲上马，挥师而上，向着仇人不管不顾地杀过去！

于是，康延孝很自然地中了埋伏，很自然地大败亏输，好容易冲出包围，又撞上孟知祥派来的军队，又被当作落水狗给痛扁了一顿。康延孝临时拉起来的乌合之众被斩杀数千，溃散逃走的又比掉脑袋的更多，他只得率少量残部逃回汉州，闭城固守。

但汉州并不是一座坚城，它没有城墙，也没有护城河，防御工事只有一道木栅栏，算是聊胜于无。城外，任圜、董璋、孟知祥三路军队的数万之众，将木栅栏围的水泄不通。

由于李存勖伐蜀仅动用了五万军队，头一批李继曮部已北归，中军主力李继岌部的大部份还停留在剑门关以北，后卫部队大多又随康延孝造了反，故而这些围城军队应以前蜀降兵为主。前蜀降兵加入后唐军队编制的时间还很短，对李存勖苛待将士的种种行径还没什么感觉，所以反而不像中原各镇的军队那样对李存勖政权已充满仇恨，军心思变，人人欲反。因此，康延孝虽身为大将，却没有小校赵在礼和小兵皇甫晖那样的好运气，他的失败，已成定局，只是时间问题了。

比康延孝更背的，是自封的安国留后赵太。三月一日，招讨副使李绍真（霍彦威）在会合了成德来的援兵之后，攻陷了邢州，生擒了赵太，安国镇的兵变被平定。

值得提一句的是，在讨伐赵太时加入李绍真指挥序列的成德援兵五千人，他们很可能就是由横冲都发展而来的李嗣源亲兵。此时在这支军队中，有两个在后来很重要的人物：

咱们先说第一个，安重诲。他是当年被李克用派去救援朱瑄、朱谨兄弟而战死的勇将安福迁的儿子。作为河东集团的烈士后代，安重诲很早便投身军旅，追随李嗣源征战四方，等李嗣源升任安国节度使，安重诲就任中门使，之后不论李嗣源调任何镇，安重诲都是他的中门使。

朋友们应该还记得吧，在李存勖称帝之前，还在兼任河东、魏博、卢龙三镇节度使之时，他的中门使叫郭崇韬。是的，安重诲在李嗣源心腹班子中的地位，正与郭崇韬在李存勖心腹班子的位置相同。在历史上，安重诲就像郭崇韬的翻版，两人的相似之处还有很多，不过来日方长，咱们以后再说。

第二个重要人物，则是李嗣源的女婿，在胡柳陂会战时已经露过一次脸的石敬塘。石敬瑭在李嗣源的心腹中，大约位列第三，排在李从珂、安重诲之后，不过他对未来历史的影响力，会大大超过前面两位同僚，也超过他的岳父李嗣源。

运气英雄不自由 一

2020-021

回到正题，再说平定邢州之后，李绍真（霍彦威）便率所部南下，参与对魏博叛军的讨伐。三月四日，李绍真到达魏州城外，下令将邢州兵变的头目赵太等人押到城下，在城上叛军能够看清楚的距离内斩首示众：瞧见没？这就是造反的下场！

但这是一次比较失败的心理战，以皇甫晖为首的亡命徒们知道失败就活不了，更加坚定了死守顽抗的决心。

两天后，讨伐魏州的新任主帅李嗣源，也从洛阳来到魏州城外。此时，他率领的军队中，除了李存勖拨给他的皇家亲军外，也有了少量从其它州县赶来会合的军队。如李嗣源以前的心腹部将之一，已升任绛州（今山西新绛）的高行周。这使得李嗣源身边有了一支人数不多，但相对比较可靠的亲卫队。

城内的叛军见到李嗣源来了，而不断会集的讨伐军兵力，较之城内叛军，已占据极大优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似乎末日就要来临了！心意如焚的赵在礼又一次送出牛羊犒师，并登上城楼向李嗣源谢罪，请求宽赦。但由于实际兵权被皇甫晖掌握，赵在礼没法投降，李嗣源也没马上进攻。

不过，赵在礼的处境并不像他自己以为的那样糟糕，因为有种不正常，甚至有些诡异的气氛正弥漫于城外。三路讨伐军并没有合并起来，统一指挥，仍然分成了三支，仿佛他们不是同一战线的战友，而是相互戒备的潜在敌人。最早到达的魏州的李绍荣（元行钦）部设大营于城南；最晚到来的李嗣源部，设大营于城西南，距离李绍荣部不远；李绍真部则设大营于城西北，与李嗣源大营遥遥相对。为了方便叙述，下文中将这三大支讨伐军营地分别称为：南大营、西南大营、西北大营。

李绍荣对于自己的位子，被曾经的生擒过自己，并当过自己义父的李嗣源取代，显然是不太高兴，但出于礼节，他还是来到李嗣源所在的西南大营，拜见了一下新主帅。

谁知就在两人见面行礼之时，发生了意外，下拜的李绍荣突然脱口喊出了一段全是敏感词的短句：“万岁！万岁！万万岁！”说不清楚李绍荣是李存勖面前喊习惯了一时口误，还是他本来就别有用心，在场众人全都大惊失色！

虽然在最初，“万岁”只是一个祝福长寿的吉祥词汇，但从唐中后期开始，它已经渐渐演变成一个专有名词，只能用作皇帝的尊称，如今李存勖又没有亲征，哪儿来的万岁？不要命了！第一次听到有人喊自己“万岁”，李嗣源也慌了，急忙阻止，勉强把此事糊弄过去，当作没有发生过。

不过，李绍荣这个言者，当时究竟有没有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场的听者中，肯定有人起了意。是啊，当今天子不善待我等，但当今天子又不是真的李唐皇裔，他可以节度使升到皇帝，难道别人就不行？再说得直白点儿，在将士眼中，对咱们行宽厚讲信义的李总管就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