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有些朋友有一种并不严谨的逻辑:因为A干了某事,B也干了类似的事,所以A与B就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他们的成败全部是由于客观原因造成的,与他们的能力无关。
根据这种逻辑可做出如下推理:我照着美食节目做菜,里边的大厨放盐我也放盐,里边的大厨加醋我也加醋,里边的大厨煸炒我也煸炒…反正大厨的步骤我都做了,证明我和大厨的烹调技术相当,为什么最后大厨做的菜色香味俱佳,我做的菜色香味俱假?肯定是因为客观原因,比如盐不一样,醋不一样,锅不一样,锅铲不一样?
还可以有很多推想:你可以去和画家比画画,都是用手拿画笔在画布上涂抹,如果你画得没人爱好,是因为画笔画布不好;你可以去和歌手比唱歌,都是拿着麦克风发声,如果你唱得没人家好,都是因为麦克风不行等等。不知朋友们认为这种解释是否很有说服力?
古人早有名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很多时候,水平的高下,甚至行事的对错,并不在于做了某件事和没做某件事,而是在于做同样的事时,对其中那个“度”的精确把握。做过同样的事,不代表一定对做对或者做错,甚至不代表做好或是做坏,度的把握才是关键。
中原鼎沸 十六
2020-016
但康延孝的愤怒和恐惧不会因为这种“合理性”而降低。康延孝招集手下各将领聚餐唱闷酒,等喝到半醉,康延孝一声长叹,对众将说了一段以前不要紧,现在犯大忌的大话:“国家南破大梁,西平巴蜀,其中运筹帷幄,决断大计之功,当以郭公为首!效汗马之劳,冲锋陷阵,力摧强敌的人,舍我其谁?而说到弃暗投明,为国家犄角,促成天下霸业的,当以西平王为第一!”
然后,康延孝抓起酒杯,一饮而尽,言出泪洒,激昂悲怆,长歌当哭:“现在,郭公与西平王都没有罪,却惨遭灭族!等回到洛阳,下一个受死的人肯定是我!冤啊!悠悠苍天!我该怎么办?”
原来咱们的将军也是这么想的!受此鼓励,原本还敢怒不敢言的河中军人们不再压抑情绪,几个将领在大营门口聚众哭号,向康延孝请愿:“西平王有什么罪?凭什么被满门屠杀?连河中出来部将都纷纷连坐!我们这些人要是回去,必然和史武他们死在一起!我们决不能回去!”
军营内群情激愤,走到剑州(今四川剑阁),康延孝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最后一次派人向已经进入利州(今四川广元)境界的李继岌报告说:河中将士,号哭不止,很可能马上就会发生兵变!
二月十日,也皇甫晖兵变后的第六天,康延孝率在剑州举兵反叛。但他统领的部队并不都是义愤填膺的河中军,其余军队还没有反心,他们家在中原,想的是如何回去,而不是留在蜀地造反,牵连远方的家人。尽管康延孝在造反前做了充分的鼔动工作,所部一万二千人还是只有八千人追随他造反,另外三分之一的人当时就跑散了,而且即便留下的人,也不完全可靠。
造反之后,康延孝一边率大部份兵力南返,一边派人北上去破坏桔柏津浮桥,企图阻止李继岌的中军主力回师,一边还派人向巴蜀各地发布文告,宣称自己接到诏书,就任西川节度使兼三川制置使,代替孟知祥安抚蜀地。与此同时,康延孝大量招募蜀人扩充自己的军队,据说他的兵力很快从八千猛又增到了五万,不过这些临时招募的新兵,素质和可靠性都比较差。
二月十二日,李继岌接到桔柏津守臣的急报。说是接到康延孝的指令,命斩断浮桥,但守臣不敢执行,特来报告。李继岌这才得知康延孝已反,急命将军梁汉颙迅速率军抢先控制住桔柏津浮桥,然后连夜召来任圜,任命他为招讨副使,会同梁汉颙、宦官李廷安等率精锐七千南返,追击康延孝。
二月十四日,任圜率军来到剑门关。不知道是康延孝仓促间没有派兵在这里布防,还是他留在这里的人对他的造反没有信心(估计是后者),这道防卫蜀地最重要的天险被任圜的军队一击即破,平叛部队毫无阻碍地再次进入四川盆地。
此时,康延孝叛军表面气势还不错,但前有孟知祥,后有任圜,都是不好对付的劲敌,军队表面数量在膨胀,有效的战斗力却在下降,实际形势并不乐观。
中原鼎沸 十七
2020-017
也就在任圜拿下剑门关的同一天,李绍荣(元行钦)率领的第一批讨伐军二千余人来到魏州城下。至南门外,李绍荣先礼后兵,命人将李存勖的劝降诏书送上城。
被迫成为“革命领袖”的赵在礼,对“革命胜利”的前景毫无信心,见到劝降诏书感觉就像抓到救命稻草,忙派人送出酒肉犒劳讨伐军。同时自己与皇甫晖、赵进等登上城楼,向李绍荣下拜,并谢罪讨好道:“將士们只是因为思念家乡,擅自返回,并没有别的意思。相公(李绍荣有使相头衔,故称‘相公’)您如果能向皇上奏明情况,免我们一死,我们怎么敢不改过自新!”
说完,赵在礼又把诏书交给左右传阅,看见了吧,只要赶紧放下武器,接受招安,我们都还能活命!
谁知就在这时,此前在魏州飞扬跋扈,搞得我恨人人,人人恨我的监军史彦琼,也来到了城楼下。他自恃有身后的大军,手指着城头,亮出多年唱戏练就的好嗓门,先深吸一口,气沉丹田,发出一阵振聋发聩的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狗贼,等城破之日,全部碎尸万段!”
刚刚享受了两天翻身大兵把财抢的幸福日子,皇甫晖根本不想投降,何况以他主谋的身份,投降了多半也活不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追究造反之罪,难道回头去当大兵?见此情景,皇甫晖等机煽动众人:“看看史监军的口气,我们就算投降,皇上也不可赦免!”于是,乱兵的情绪又被鼓动起来,大家鼓噪着七手八脚将诏书撕得粉碎,紧闭城门,亮出武器,准备抵抗。
突来的变故使李绍荣没法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只得下令攻城。但首批讨伐军兵力不足,第一次攻击轻易被击败,李绍荣只好先收兵退往澶州,准备等待后续的各镇兵马到达后,再集中优势兵力攻城。
李存勖得到叛军扯诏,首战失利的报告后,勃然震怒,仿佛替史彦琼背书似的,对自己生活战斗过多年的第一个首都,发下凶狠的诅咒:“等攻破魏州那一天,里边一个活人都不留!”然后,李存勖下令各镇加派兵马,支援李绍荣。
八天后,得到各镇增援的李绍荣,再次率军进至魏州城下,开始攻城。但不知道李绍荣是因为没有帅才,指挥笨拙,还是因为没有威信,指挥失灵,整个攻城战打得非常糟糕,组织协调极差。
二月二十三日,裨将杨重霸率数百敢死队成功地爬上城头,本来已是胜利在望,但不知出了什么幺蛾子,竟然没有一支后续部队跟上来扩大战果。皇甫晖等抓紧时机,猛烈反击,杨重霸与数百战士反而全部阵亡,攻城再次受挫。
这次规模不大,但很难看的败仗狠打了李绍荣的脸,使其以往善战的名声扫地,看来此人也就是个一勇之夫。此时各地呼应魏州叛乱,大大小小兵变、暴动越来越多,如果不能尽快把这只出头鸟打掉,局势可能全面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