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 七

2019-080

虽然不自觉，但很成功地在魏博埋下丨炸丨药之后，李存勖返回洛阳。这个时候，一个前些天看起来还没那么严重的问题，越来越让人担忧了：这老天爷它就是不肯下雨！

整个春天都不降雨，马上要入夏了，今年中原地区农作业的收成可想而知。而农夫们没了收入，国家自然也别指望着能收上多少税金。职责相关的租庸使孔谦很担忧，只好寄希望于那个时代，效能很可疑的“人工降雨技术”，他向李存勖上奏说：“今年降雨不正常，请陛下下旨，诏告各道州府，都要设法祈雨。”

李存勖同意，各地官府开始忙着求雨。洛阳作为后唐的首都，当然要起一点儿表率作用，特地筑起了五方龙王（东方青龙王、南方赤龙王、西方白龙王、北方黑龙王，以及中央黄龙王）像，请了很多巫师昼夜不停地焚香祷告。可不知道那几位龙王爷究竟吃错了什么药，架子大的吓人，任凭凡人们如何瞎折腾，就是不见它们出来上班。

难道是这些巫师的法力不够？这时，有人向李存勖推荐说：“在五台山有位和尚，法号诚惠，人称‘降龙大师’，据说道行高深，能役使毒龙，呼风唤雨更是小儿科！”

什么？当今天下竟有这等活神仙？好极了，如果请不动龙王爷，那请一位此龙王爷更厉害的的高人前来，岂不更好！虽然郭崇韬不相信这位大师真有这么高的神通，但在严重的旱情面前，他这个少数也只能服从多数人的意志。李存勖忙吩咐：赶快把降龙大师请来！

很快，诚惠和尚享受着神仙级的待遇，被后唐政府十分隆重地从五台山迎到洛阳。李存勖很高兴，为了显示自己为民求雨的赤诚之心，后唐的皇帝，甚至亲自率领皇后、嫔妃、皇弟、皇子们，向诚惠和尚叩头！连皇帝都如此虔诚，文武百官自然也得跟着虔诚，一起下拜。只有郭崇韬一个人不虔诚，就是不肯向诚惠和尚叩头。

要说这诚惠和尚不愧是一位见过大世面的骗子，心理素质极佳，就这样大模大样高居上坐，心安理得地接受国家元首，元首的第一家庭，以及各位中央首长的跪拜。如此高度自信的样子，使几乎全洛阳城的人都相信：大师一出马，大雨可立致，旱情马上就能解除了。

可谁知是不是因为有郭崇韬等个别人心不够诚，影响了“降龙大师”的法力发挥，诚惠和尚一连祈雨几十天，龙王爷同样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洛阳城还滴雨未下。稍后，李存勖又下令大赦天下，各地关押的犯人，只要不是重罪都释放回家，配合求雨，可还是没有效果。

正因为期望越高，所以失望越大，李存勖感觉自己被人当猴子给耍了，准备追究诚惠和尚的欺君之罪。有人悄悄给诚惠报警说：“不得了啦，官家（即皇帝李存勖）因为大师你祈雨效，打算把你烧了当祭品！”

“降龙大师”既然降不住各位龙王爷，又没有避火神功，只好连夜逃走了。等到追捕诚惠的官兵再次找到他时，这位曾以法术显赫一时的诚惠“大师”因为羞愧和恐惧，竟然已经给吓死，变成了一具尸体！

不过，死了他一个，自有后来人，诚惠和尚在同行中既不空前，也不绝后，甚至连突出都算不上，比他厉害的腰间盘比比皆是。后世拥有各种超能力的“大师”，时不时就会在古今中外的大舞台上，前赴后继地闪亮登场，一次次赢得大批信徒的崇拜。直至今天，这个物种也依旧欣欣向荣。

凛冬将至 八

2019-081

好了，回归正题，话说让李存勖甘愿屈尊降贵，向一个和尚叩头跪拜的原因，我猜想可能有两个。

第一个原因很重要，但暂时还不那么感同身受。那就是：如果旱灾持续加重，那今年国库的收入就很成问题了，由此引发一系列麻烦，不久之后将很让人头痛。

第二个原因相对不那么重要，但现在就已经让李存勖渡日如年了。由于长期不下雨，洛阳入夏后的天气酷热难当，李存勖在皇宫中转悠来转悠去，从一处殿宇搬到另一处殿守宇，从一座楼阁转到另一座楼阁，可不管走到哪儿，都还是觉得热得受不了。虽然宫里刚刚增加了三千美女，但在这种天气下，带给皇帝的烦闷，还是远远多于愉悦。

于是又有一位贴心的老宦官动情地说：“老奴以前在长安，见当年全盛时的大明、兴庆两宫，楼阁亭台都有几百座！而今皇上却连个避暑的地方都没有，皇宫的规模还比不当年一个公卿的府第（宦官们不是前不久才说皇宫太大，住的人太少所以闹鬼吗？怎么一转眼又说皇宫还没有公卿府第大了呢？李存勖的皇宫大概是属弹簧的，规模时大时小），实在让人痛心啊！”

李存勖听到这么忠君爱国的言论，觉得太有理由给自己改善一下居住环境了，就命令不久前，在强抢民女工作中表现突出的宫苑使王允平，负责设计施工，在宫里新建一座避暑用的高楼。

皇宫里本不缺楼阁，它们住着依然炎热，王允平新建的这座高楼要采用什么方法来避暑呢？史书在这方面没有详细记载，不过，在此前已被毀的大唐皇宫大明宫，曾经有过一座特别设计的避暑楼阁存在过，名叫“含凉殿”。

含凉殿位于太液池南岸，依水而建。殿后设有大型水车，可昼夜不停地将凉爽的湖水送到殿项，再从屋檐均匀地流下，在殿四周形成人造水帘，盛夏之时可大大降低殿内温度。另外殿内还设有用机械传动的大型人力风扇，可进一步带给殿中人凉爽的感觉。以当时的技术标准而言，含凉殿设计合理，构思巧妙，算得上一项建筑工程的杰作。

既然技术已经成熟，李存勖让王允平新建的避暑楼，很可能就是仿造含凉殿而建的。从以上的介绍也可以看出，要建这么一座配备古代空调系统的楼阁，其成本肯定比相同规模的普通楼阁高出不少。

于是，作为李存勖心腹小圈子的新人宦官们，乘机找皇帝诉诉苦，顺便排挤一下，那个常常不与圈内朋友打成一片的前辈：“一提到钱，郭崇韬就会端出一付苦瓜脸，孔谦也天天说经费紧张，用度不足。唉，陛下您虽然有心要建座楼，恐怕也会被他们给搅黄的！”

李存勖也知道此时国库收不抵支，所以很慷慨地表示：“没关系，建这座楼的经费从我的皇家内库中开支，不必动用国库的钱。”

在李存勖看来，不用国库的钱，孔谦自然就不会多嘴了，但郭崇韬仍然有可能唱反调。虽然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自己，可天天听别人的反对和非议，毕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于是，李存勖决定先给郭崇韬打个预防针，降低一下他嚼舌头的机率。